我就是清河中的泥石流

    
    方有才痛苦地趴在地上，他想站起却又站不起来，双手苦苦地支撑着。渝明鑫看着他，这人他好像很熟悉，可还是想不起来了。但他知道，这人危险了。
    方有才忍住威压，道：“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哟呼，是挺嚣张的，还敢站起来？”南宫林加大了灵力威压。
    渝明鑫心中暗道，别站起来了，没用的，你永远都站不起来的。
    “······瞧你这狗样，活该在这里当仆人，活该在这里当一生的仆人。”
    是啊，活该，真的活该，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活该当一辈子的奴隶。
    方有才趴在地上，眼睛四处乱瞄，这一切让宋学英看在了眼里。
    不对，以我的境界探测这家伙的灵力境界应该有灵境五重以上，不至于被压到地上动弹不得啊？难不成是个老滑头，不行，拖下去唯恐不测。
    宋学英走近南宫林，道：“南宫兄，别气，那小妮子不同意就算了，我们重新找一个，别犯着跟这条狗一般见识。”随后又小声道，“没事的，她不同意，我们可以生米煮成熟饭。”
    宋学英的小声而语被渝明鑫听进脑里，微微摇头，心中感叹，原来她也没能脱离他的手掌心啊。她会跟自己一样的，被先斩后奏，然后成为了他的人，他的奴隶。
    “哼！狗就应该有狗的样子，你只要跪下来舔一下我的鞋，我就放你离开。不然······”
    舔吧，你反抗不了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渝明鑫继续看着趴在地上的方有才。
    “我舔！”
    方有才朝着南宫林的脚爬去，嘴部也与那沾许灰尘的鞋靠近。渝明鑫能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方有才会舔的，然后南宫林就会换了个心情一样回去，随后与宋学英讨论玲珑月的事。
    渝明鑫看向二楼处，再看看楼下的众人，他们在讨论，讨论南宫林与方有才的是与非。这就是他们真正的嘴脸了吧。
    没人会救他，没有人。
    “死老头？这条狗在搞什么鬼？”南宫林的声音引起了渝明鑫的注意。
    他看着方有才站了起来，就在南宫林的面前站了起来。
    “你的境界是玄境三重吧。灵力威压只有在相距十重左右，才令对方无法动弹，这个常识你不懂吗？”方有才虚弱地靠在了楼梯扶手处。
    “你一直在装？”
    “我的境界啊，有灵境八重哦。”方有才嬉笑着说道
    “你这混蛋，敢耍我？”南宫林一把手抓起方有才的脖子，怒目切齿地道。
    这样他会死的，敢反抗就会死的。渝明鑫不敢想象，方有才竟然反抗了。
    “说我很嚣张，你们倒是说错了，我不只是在仆人里面最嚣张的，我还是剑宗里最嚣张的那个。”
    他······他在······反抗，在反抗啊！一点也不畏惧，一点也不屈服。
    “救命！”话从方有才嘴中缓缓而出。
    渝明鑫愣住了，这句话，我五年来一直想喊，这是我一直想喊的话！
    ······
    从食堂那里离开，走在路上，南宫林依旧怒气满满。走在身后的众人沉默万分，不敢吭声。渝明鑫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依然停留在那一刻的震撼中。
    “宋学英，过来。”南宫林示意宋学英来到身边，宋学英无奈赶过去，“那个方有才，我要搞他。凌霜是长老孙女，我可以暂时不搞。那个玲珑月，我要让她快点成为我的女人。”
    宋学英频频点头，众人也沉默不敢出声。
    南宫林再次气呼呼地往前走，众人继续跟随，没人注意到，此时的渝明鑫已经掉队了。他站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看了一眼后方，那一边与自己的前方大相径庭。
    南宫林发觉自己身旁少了一人，转头一看，渝明鑫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小鱼，干什么呢？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小鱼回过头来看一眼前方，那张一直担心看见的怒容现在就呈现眼前。
    “我······”渝明鑫话到了嘴中又吞了回去，急忙跟上了队伍。
    ······
    剑宗山下，范记客栈。
    南宫林和宋学英两人坐在一桌，悠闲的喝着铁观音，互相说些“趣事”。渝明鑫就站在南宫林身后，一话不说，低沉着头，似在沉思。
    忽有一人冲上楼来，白底蓝纹服装，定是剑宗弟子。来到南宫林跟前，说道：“南宫兄，我看见玲珑月去拜访方有才了。”
    “果然，这两人我就知道有一腿。”南宫林猛拍桌子。
    宋学英笑了笑，他猜得出玲珑月去找方有才的原因。他有得到情报，知道了方有才与诸葛少杰关系密切，也知道玲珑月曾经找过诸葛少杰，就在南宫林被当众羞辱的那一天。告诉南宫林实情？他现在应该听不进这些。
    宋学英突然发觉有人在盯着他，盯他之人便是南宫林，他道：“南宫兄，这是何意？”
    “我想现在就搞死方有才。”
    “南宫兄，莫急啊。”宋学英道，“我得到消息，方有才他来此客栈预订大米是月初，如今距月初还有十天。南宫兄需要耐心等待。”
    “我等不了，这两人已经背着我做些什么事了。”南宫林胡思乱想道。
    宋学英缓缓而道：“等不了也得等，在剑宗内很难搞死方有才，我们只有等待机会。”
    两人逐渐攀谈起来，渝明鑫在其身后还是纹丝不动。他听不到面前两人的对话，他在思考着，也在寻找着，自己的心里，自己的记忆里。
    风从外面吹进来，吹动了他的刘海，露出了那如黑暗般深邃无光的眼睛。他听到了风的声音，很动听，很悦耳，这在之前他根本听不到这样的声音。
    ······
    南宫林舍房内
    渝明鑫依旧站在那两人身后，随时等待呼唤。那两人在聊什么，他听不到，也没有兴趣去听。就算有人进入房内，他毫无发觉。
    他头顶的黑色小蜘蛛拉起蛛丝，挂在空中，慢慢滑落。
    南宫林来到他跟前，用手在眼前摆了摆，大声喊道：“发什么呆呢？刚刚叫你没听见吗？”
    这一喊，让渝明鑫一惊，瞬间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南宫林。
    “把手伸出来，”渝明鑫伸出手来，南宫林将一把匕首交于他手中，“等下我要你杀一人，听见没有。”
    渝明鑫点点头，但又发觉不对。他要自己做什么来着？杀人？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锋利的匕首，心中惶恐不安。杀人？村长说了杀人是不对的。我不会杀人，也不敢杀人。可我不能反抗他，也不能拒绝他，
    他的命令我必须听。杀谁？难不成是那方有才，是要杀他吗？杀他这种事情，我做得到吗？不！我做不到。我杀不了人，可是······
    黑色小蜘蛛随着蛛丝滑落到了地上，快速地跑进了黑暗的角落中。
    “不！”渝明鑫喊道，“我做不到，我不杀人！”
    屋里空无一人！
    屋外传来了南宫林的声音：“小鱼，你还在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出来？”
    渝明鑫刚刚涌起的勇气顿时消散于无形中，他再一次低沉着头慢慢地走了出去。
    ······
    主殿山峰脚下
    南宫林忙于教训那人，其余之人站在一处观看这一切的发生。南宫林各种谩骂，各种凌辱，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爽。渝明鑫站在众人身后，透过身体间的缝隙看着南宫林的行为。
    这种行为曾经也在自己身上发生过，很疼！
    渝明鑫抱着双肘，极力阻止自己不回想那些不堪的回忆。右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那是用于杀人的凶器。他想扔，可他也不敢。
    “小鱼，接下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了吧。”南宫林喊到了他，眼神十分狠戾，似在逼他。
    渝明鑫看了匕首，怯怯地点头，向着方有才一步一挪地前进。
    杀他，要杀他了吗？可我······
    南宫林狠狠地踹他一脚，渝明鑫被踹到了方有才的身旁。渝明鑫眼睛停留在了方有才流血的脸上，他额头流下了一道血液，身上还有些许脚印，样子凄惨无比。
    渝明鑫道：“你叫方有才对吧，那个，对不起啊，我要杀你了。”
    杀人，他这是第一次。
    对于杀戮，渝明鑫只停留在与南宫林前往魔兽狩猎的时候。可是，要杀人类，杀眼前的活人。他害怕，他颤抖，他对此从来没有准备。
    匕首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脱离了手，南宫林见此大怒，喊道：“小鱼快点，信不信等一会我踹你啊。”
    渝明鑫深咽一口痰，微微闭上眼，道：“对不起了。”
    方有才闭上双眼，抬起头，淡然而笑。
    这人竟然还笑，为什么？已经没人能救他了，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匕首举过头顶，手上的青筋剧烈颤动。
    杀人，我······
    匕首挥下，风吹过脸庞，吹动了他发丝，露出了犹豫不决的脸。
    我······
    匕首来到了方有才的头顶，忽的猛然停下。方有才微微睁开双眼，锋利刀尖直指眼睛，吓得他往回缩。
    “我做不到，我不敢，我根本不想杀人！”渝明鑫丢掉了匕首，低头沉默。
    “小鱼，你——”南宫林被气得说不出话了，关键时刻竟然给他掉链子。与渝明鑫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也知道这小子是个怂货，南宫林便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南宫林转身看向众人，问道：“你们谁上？”
    众人齐退后，互相看着对方，完全每一个人敢上前。正如方有才所说的，这里是主殿山峰脚下，闹事是罪，杀人更是重罪。自己可还有美好未来，谁愿意栽在一个剑宗仆人。
    南宫林对这些废物也失去希望，又对渝明鑫道：“小鱼，你再不下手，回头有你好受的。”
    “不！我不敢，真的下不了手。”渝明鑫掩耳蹲下，他不想再听下去了。这是，他的第一次拒绝南宫林的命令。
    方有才双眼看向渝明鑫，小声而道：“谢谢！”
    渝明鑫一惊，看向他，这人刚刚向他道谢了，第一次有人向自己道谢了。
    “主殿山峰脚下，何人在此造次！”一声浓浑之声从不远处传来。
    ······
    已近黄昏，南宫林舍房。
    渝明鑫跪趴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头。嘴角处粘有血迹，脸色苍白无力，时不时咳出血。
    南宫林斜视一眼渝明鑫，又回头跟宋学英说道：“长老怎么来了，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宋学英思考道：“的确是安排好了的，巡逻长老的时间已经错开了，巡逻弟子也已经支开，那长老是怎么来的我还真不清楚。”
    “那该死的方有才，现在一想起他那猥琐的笑容我就很气愤。”南宫林有转过头来，“你，滚出去，趁我气没消之前不能回来。”
    渝明鑫低头，走了出去。南宫林的话就是要他住在外面了，可他却感觉到了心中有一丝开心。
    去哪呢？渝明鑫走出房门，望向四周，最后定眼在那竹林方向。
    夜晚，风声沙沙依旧，黑暗与月光互相交替。
    木屋内，方有才与诸葛少杰共谈武法之事，聊着聊着，诸葛少杰忽然望出窗外，似是看到了什么。
    “有才，那位你认识吗？”
    方有才随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刘海盖住面庞的人静待在月光之下。
    “认识，他就是今天要杀我的人，也是救了我的人。”方有才嬉笑摇头道。
    “什么意思？”
    方有才无奈，与他细说今天所发生之事。在述说之时，诸葛少杰不免露出些愤怒。方有才自然要安抚于他。最后两人共同望向了渝明鑫。
    “少杰，你听说过宗派的奴隶规则吗？”
    “宗派的奴隶规则？”诸葛少杰很是疑惑，在他的认知里，宗派里是不可以有奴隶的吧。各个大户子弟也不许带奴隶入宗的，那宗派何来奴隶规则？
    “那些大户子弟，有些人深受家族爱戴，在自理生活方面完全不会。因此他们就十分需要奴隶。”方有才翻了翻桌上的武法，继续道，“你应该清楚，奴隶是不允许进入宗内，所以他们所找的奴隶基本都会是宗内弟子。”
    “他，也是这个情况！”方有才指了下渝明鑫，“剑宗这种情况很少，但也不是没有，基本都是在入宗的时候被骗，或者通过其他手段逼迫。”
    “他也是被逼迫吗？”诸葛少杰问道。
    “大概吧，至少入宗的时候，他可是带了很大的希望进来的。”
    诸葛少杰没有说话，可怜起那月光下安静少年。
    “看样子，他应该是被赶出来的，毕竟今天违抗了南宫林。”方有才猜测道。
    诸葛少杰道：“我们要过去安慰一下吗？”
    “不，并不需要。”方有才嬉笑道，“人呢，自以为能抗拒命运时，心里就会感到自豪。现在呢，”
    方有才再翻一页武法，继续道：“就让他一个人安静待会吧。”
    诸葛少杰不解其意，呆呆看着眼前这个号称十五岁的家伙在跟他讲人生道理。
    “噗！”方有才看他呆滞的样子，忍不住地道，“算了算了，我们继续讲武法吧。”
    渝明鑫背靠一竹子，望向天空，欣赏这片临时自由的天空。微微眯上，惬意睡去。
    白天清晨，渝明鑫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来，伸个懒腰，舒适了身子。旁边有一包子压住一张纸，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信。上面写道：
    朋友，睡得还好不！
    昨天的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但对于你的地位和身份我无力相助。可以相告几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残忍，命运就是如此残酷，我们所能改变的不是很多，能改变也仅仅是自己。依靠自己生存下去，这是我们所能做的了。
    渝明鑫放下了手中的信。
    朋友？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朋友吧。
    渝明鑫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扔进竹林里，再也不见其影。算算时辰，少主也应该是醒了。想到这里，他便迈开步子离开此地。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方有才扛着锄头出现在竹林里，眼睛盯着手中的那张被揉皱的纸。
    仆人和奴隶做的事情大体一样，可终究还是有差别的。仆人甘于服侍，奴隶迫于服从。一旦奴隶尝到反抗的甜头，那他的背叛会是奴隶主的隐患。
    渝明鑫，怕是会成为南宫林最大的隐患。
    不过，这都不关我的事了。
    方有才想了想，最后吹了口哨，离开此处。
    #小鱼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