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向前身体状况很不好,病痛折腾他许久了,现在几乎不能出门去了,坐在轮椅里,勉强支持着。因不方便起身开门,就让门一直敞开着,贺国荣与黄建国把装着鸽子花的竹筐直接就搬了进去,按车主任的意,摆放到窗户前面,那样的话,坐在窗前就可以看到。
看他们摆好筐子,车向前靠过去,小心抚摸鸽子树叶,要贺国荣转达对邢老师的谢意。黄建国还有事,告过别就有先走了,贺国荣就留下来,陪老主任再说一阵话。贺国荣把邢厚泽交代怎样换土记在纸板上,找根线拴了吊在枝丫上。车向前会记着,按时通知车正过来换土。贺国荣说我也可以过来帮一下。
车向前盯住鸽子花树,看了一阵,想起这棵珍贵小树的来龙去脉,马县长家花园里也有一棵鸽子花树,只可惜不是小树苗,而是成年树的根部半截,有人将它制作成了盆景,马县长很是喜欢。那次叫他过去,先让他在花园里驻足,给他介绍了这就是鸽子树,很稀罕的物种。而他当时并没怎么在意,后来有天听张敬民说,在邢老师那里看见鸽子花树苗,已经培育成功,联想起来就提到了马县长家里也有,顺口赞叹了几句,不知怎么张敬民倒上心了。
车向前想着想着,记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那块去思碑的碑座,它就在马县长家小花园里。当时将鸽子花树不在意,注意力反而被一块石头下面的底座给吸引,蹲下检查发现就是西门桥上那块去思碑的碑座,当下就给马县长讲了。马县长还发了点脾气,责怪爱人不会办事,凭什么听人胡乱教唆,把这块古老的碑座搬回家来了。
车向前当时想把在荣寨雕刻的新碑座拖来给马县长调换这块旧的,可惜谈话涉及的是车正的工作调动,心思被那件事给占据了,所以就没有趁热打铁,把事情办成。过后不知怎么回事,竟把这事给忘掉了。那块石碑当时交给了曾宪魁,放在老干活动室,那个地方倒也比较放心,碑石碑座各在一处,时间久了会被人淡忘,确实应该把他它们合在一起才行。
车向前说出了他的忧虑,贺国荣当即就表态,说他负责去办好这件事。贺国荣还说起小时候路过西门桥也见过去世碑,听在桥上游玩的而老人讲过它的故事。后来在文化馆文学爱好者沙龙,馆长也提到过,还给打击背诵一段碑记,馆长说县志上有碑文拓本,贺国荣到图书馆找过,说是放有县志的书架被火烧了。
车向前问:“你要怎么进马县长家,又怎么对他说?”
贺国荣说:“我会想办法的。”
车向前又说:“我看见碑座的时间有快两年了,也不知还在不在,你要先看清楚,然后再想办法和他商量。”
贺国荣去了马县长家。因为他是政府办副主任,马运昌的爱人从猫眼连里看了,给他开了门。他说马县长几天不在家,盆景又生长了一些,他来修剪一下。径直走到小花园里,拿扫帚扫一下被水冲溅出来的土,把枯黄的落叶捡进小箩筐。县长爱人看着他工作,看了一阵觉得无味,回身看电视节目去了,贺国荣就来到龙形石头下,蹲下来仔细观察,碑座还在,上面镌刻的晨光,层光下翩飞的蝙蝠,还有盛开的百合花,古老银杏图案清晰可见,只不过被压在那块龙形石头下,就担心重压久了会开裂。
贺国荣的心有点急跳,是现在就给马县长爱人说了,马上就找人找车来把它搬走?还是等一等?先去给车主任汇报,想一个好办法,等马县长在家时,正面提出来?
贺国荣去给车主任汇报了,说碑座没有动,还在那儿,只不过上面压着龙形石头,龙形石一米多高,好几百斤重,得先找另外一开去换掉,才能搬运出来。要换掉可能不容易,当时安装的时候为什么不注意看以下呢,现在要搬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贺国荣想了一个办法,去荣寨找姚红旗,姚红旗生着病,没办法跟他道石场,写了个条子,带来给石场的负责人,负责人带领贺国荣找寻石料,问了要怎么设计?贺国荣冥思苦想,想不出马县长到底喜欢什么图案。最后决定,先收了他五十元订金,等他回来先想好了图案再去安排雕琢。
图案还没有想好,贺国荣就决定去看一下石碑,兴许可以焕发出灵感来。贺国荣来到老干活动中心,见到了曾宪魁,说明了来意,老曾伯就带他去了书画室,那石碑被用几根木枋支起来,成为喜爱书法的老干们研习的对象。贺国荣仔细阅读碑文,想起小时候遇到的那个老人,读诵碑文时,在桥上踱步的景象,读完碑文,幻象着当时那位父母官的形象。
曾宪魁也是书法研习组的成员,见贺国荣这么认真,就过来问话。
“小贺呀,这么认真,难道你也知道这石碑的来历?”
“小时候从西门桥上过,见到过。”
“修建新桥好还是不好?”
“当然好,老桥窄小,石栏杆毁坏,桥面凹凸不平,新桥桥面平整宽阔,栏杆漂亮。”
“新桥修好了,这石碑就不能再放那儿了,人大车主任叫我们先保管着,等以后建起博物馆在拿去保存,正好,我们老年书画班用来临摹,内容虽然很陈旧,但我们看了倒还没有坏处。”
贺国荣说:“车主任一直都在关心这快石碑,还让我去找碑座,想把他们合在一起。”
“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哪里,赶紧搬过来,我们这木支架虽然牢固,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样子也不好看。”
贺国荣说:“准备雕琢一块新碑座,去把旧碑座换下来,图案一时没有想好。”
“怎么?以新换旧?那碑座被人用了还是怎么的?”
“不是被人用了,是被当成了一块石头的底座。”
“那把石头般下来不就得啦?”
“不行,那快龙形石头很稀罕,很贵重,不能随便乱放的。”
“龙形石头?”
“这事你老就不用管了。我会想办法办好的。”新的去把那块旧的换下来。”
看了碑文,又问一下小保姆的情况,曾宪魁说她还在民族师范读书,现在就考虑一个问题,毕业了是让她回老干活动中心,还是去当老师,有点纠结呢。贺国荣说,等她放假回来,通知一声,我们来见个面,交谈一下,看她本人有什么想法。曾宪魁说这样好,尊重本人的意愿。
贺国荣想好了碑座的图案,就去荣寨,石匠出门吃就去了,要三天才回来,贺国荣想,这时间一而再再而三耽误,怎么向车主任去交代呀。回到办公室,秘书喊他,老干活动中心通知你去有事。
他去了,曾宪魁马上带他去书画室,让他看已经和石碑合为一体的碑座,楔入的地方严丝合缝,上面的字和下面的图特别和谐和完整贺国荣十分诧异,忙问:“你们怎么……知道这碑座在哪儿?”
曾宪魁说:“它在哪儿我可不管,我只是按照我的思路,做了一件事,我们给马县长送去一份省里的材料,今天上午,就有人把碑座给送来了。你再仔细看看,不错吧。”
贺国荣依然不解:“你们送的什么材料呢?”
曾宪魁嘿嘿笑,拿出材料给贺国荣看。
材料上说,接到省老干活动中心的一个电话,有一位百岁老人,当年在贵山生活过,他的曾祖父当年题写的一块石碑,立在贵山县城西门外桥上,过年的时候回去贵山,去找石碑,准备照个相,送到北京文史馆去,那里有他一个表舅,他也知道这个事,很关注。他去看了,现在那里变成了新建的大桥,石碑放在老干活动中心,不见了碑座,拜托县老干活动中心给政府汇报一下,请求县政府发个通告,寻求碑座的线索,尽快找回来,合二为一,完成老人这一夙愿。
贺国荣长出一口气,问:“那么这位老人他在哪里?通知他了吗?”
曾宪魁说:“那你就别管了,你快录个像,拿去给车主任看吧。”
贺国荣来到车向前家,打开合家欢放像机,放给车主任看,车向前让他放慢镜头,念叨上面的文字,念着,眼眶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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