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白青云是“灾星”这一说法被传得玄而又玄。村民们只要看到他都会远远躲开,倘然狭路相遇,个个口吐涎沫,骂一声“晦气”方走。
一日,白青云的乳娘又赶着一辆毛驴车找上门来,说要接孩子到她家住一阵子。
这妇人叫王玉英,年岁约莫三十出头,高挑个儿,腰身丰腴,是白青云刚刚出生后不久,他爷爷从山下一个镇子上雇来的乳娘,一直带他到三岁以后才离开。三年来,他俩已有了深厚的母子之情,因此,每年她都会过来一两次,把他接过去玩上三五天。
她刚一进门,见白青云正在卧室里孤零零一个人握着书卷发呆,以为是感冒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用手摸一摸他的前额,略顿一顿,又用双手捧起他的脸蛋,用自己的额头碰一碰他的额头,断定没有发烧,便关切地问:“孩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白青云仍是两眼失神,呆坐不语。
“他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近日有一些对他不好的传闻,村里人见了都躲着他,心里有些郁闷罢了。”白豆温跟进来解释道。
“这些我都听说了,老爷。”她忿忿地嘟囔道:“你们村里的人也真是的,整天闲着没事,就知道满嘴胡吣!”
她直起腰挺起胸,很温情地把白青云搂入怀中,扭头对白豆温道:“老爷,我这次来就是想带孩子到山下玩几天,好好散散心。”
白豆温忧虑道:“最近外面传闻很盛,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带他下山,怕有些不妥。”
她并不以为然,回道:“有啥不妥,孩子是我用奶(nai)水喂大的,那时候天天抱在怀里,整整抱了三年,啥事也没有,现在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活得好好的。老爷,别听他们瞎说,那是没有的事儿。”
这位妇人大字不识一个,却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这让白豆温十分感动,略一思忖,便欣然应允。
她还一再保证:“老爷您放心,我怎么接回去的,就怎么给您送回来,保证不出岔子。”
白豆温的心里一阵暖融融的。他急忙派人为他们打点好行李,并打发小翠丫头随同伺候。
当日午饭过后,白青云他们坐着王玉英的那辆毛驴车一同下山去了。
三人行至半山腰处,遇到一条小河,河面上架有一座木桥,桥面用碎石铺就,又窄又长,平展着,离水面很近。
这条小河就是双泉村的红沙河,与这条走出大山的小路相依相伴,若即若离。在不遇山洪暴发的时节,红沙河的水从双泉村穿过时总是清澈见底,流淌平缓,而在这里却十分湍急,奔流不息。
这条路是双泉村的村民们走出大山的唯一通道,这座桥也是穿过河面的唯一桥梁。他们时常从这座桥上通过,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今天,当车子缓慢穿行在木桥之上时,车套里的毛驴竖起双耳,比往日显得更为警觉,更为小心谨慎。
就在车子即将到达对岸时,木桥缝隙中漏下几粒石子,“哗啦”一声掉进水里,毛驴突然一惊,斜刺里向河岸直奔过去,一个轱辘偏出桥面,连人带车全都翻进河里。
随着一阵惊叫,毛驴车砸在水面上,发出啪啦一声巨响,瞬时溅起一丈多高的水花。
还好,在车子高空翻滚下坠的过程中,白青云被甩到了离河岸不远的地方。当他掉进水里后,本能地扑腾了几下,碰巧抓到了一根柳条,便拼命地拽住柳条在水面上漂荡。
岸边是一丛茂盛的河柳,柳条柔软而细长,下面的部分贴近水面,遇到山洪时柳条就会被淹没在水中。白青云手里死死拽着的正是长在河边的柳条。
“云儿——”
此时的小翠已经攀住河柳爬上了堤岸。她上岸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尽快找到白青云。
“云儿——”
“你在哪儿——”
“我在这——”
听到回应,小翠赶忙扑过去,看到白青云手里拽着柳条漂荡在河面上,惊得魂飞魄散。她一边施救,一边叮嘱:“云儿别怕,手里抓牢,我拉你上来!”
小翠趴在河岸边上,半个身子扑到水里,抓住白青云手里的那根柳条,慢慢将他牵引过来,抓住手腕,终于艰难地把他拖上了岸。
“奶娘呢?”
小翠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河岸上刚要松一口气,白青云这一问,让她猛然回过神来,弹身跳起四处睃巡。
河岸上没有找到人,河里也没有,什么都看不到,就连毛驴车也没了踪影。
“玉英姐——”
“奶娘——”
小翠和白青云带着哭腔一声声的呼喊着,呼喊着,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河水哗哗的流淌声……
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沿河流经过数十里的寻找和打捞,只找到了那头淹死的毛驴和那辆破车,但始终未能找到白青云乳娘的踪迹。
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大山内外,十里八乡。
这一次,白青云的心中不仅仅增添了烦闷,还有对奶娘的怀念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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