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鸿照一手捻了枚棋子,漫不经心的问道:“桓少监到哪里了?”
曹吉祥微笑道:“适才看守的信使来报,说是已经进城了。”
韩鸿照舒出一口气来,望着眼前一盘厮杀的棋局,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你又故意输给我!”
东方瑶心里咯噔一下,说道:“陛下恕罪,是瑶儿的棋艺一向不好。”
“哦?”韩鸿照勉强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便道:“你那几日说是要重新修成燕史,我想了想,横竖没什么事,你若是不嫌枯燥,尽管去弘文馆或者崇文馆编排好了,舍人院的舍人也自然供你差遣。”
东方瑶偷偷看了韩鸿照,发现她这话说的慢条斯理,面上却是有些不耐,仔细想想,她也没做错什么呀,怎么女皇就对她不耐烦了呢?
婉娘听了这疑问沉吟道:“你这么说,其实我也感觉到,不只是你,近来女皇无论对谁都有这种感觉。”
这些日子长安城中关于立皇太子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东方瑶冷眼瞧着,韩鸿照也在心中犹豫不决,不管韩宿襄是有意还是无意,可女皇难道心里想不清楚么?
她再想将皇位传给韩家人,可韩宿襄和韩宿迁毕竟只是她的侄儿,李陵李驰再不济、再不配,那也是她的亲儿子,为何这么简单的道理,韩鸿照却看不明白了呢,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她有意为之,想看着李陵党、李驰党和韩宿襄的拥趸在私下里斗个你死我活,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放宽心罢,”婉娘轻轻拍了拍东方瑶的手,说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再过几日我就要出宫了,日后不能再陪在圣上身边了,你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东方瑶知道婉娘什么意思,那些话她都记在心里,只是一想到小的时候就蒙受婉娘的庇护,如今她也要出宫离去,那么宫里还有什么值得她眷恋呢?
“姊姊想好去哪儿了吗?”之前婉娘说她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既是如此,她又该在何处落脚?
婉娘道:“我打听到在渭南还有个鳏居许久的侄子,因为手里还有些积蓄,刚好可以再给他娶个媳妇子传宗接代,前几日已经亲迎了,他千恩万谢,说是要给我养老呢!”
婉娘温和说道,眼角攒起的纹路愈发细密了,眸中尽是满足的笑意。
东方瑶放下心来。
当年燕史只修成了一半,也是李怀睿临死之前不甘心的心结。
东方瑶想找到当年和她一起修燕史的那些东宫学士,可惜萧恪不在长安,徐元柏在几年前致仕回乡,赵建本早就去世四五年了,东方瑶很惊讶,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李怀睿被贬之后他也从东宫少师贬为了吏部员主事,怀才不遇郁郁而终,究其原因,还是赵建本心气儿太高了。
东方瑶幽幽一叹。
只是文官之中她十分了解的并不多,因此便托了严静思为她考究几个能堪大任的,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到弘文馆转转,以此监督。
随着女皇登基,女子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从前许多轻视女子的陋习也渐渐废止了,只是还未有明文的规定,东方瑶上街暗访了多日,发现如今坊间已经流行起一夫一妻的说法来了,尤其是将门出身的娘子,不仅亲自写和离书给丈夫,更是带着孩子再嫁!
高祖建国数年之后才有公主再嫁的先例,如今世家女子不避其嫌和世人庸俗的眼光,简直是有气性至极,东方瑶将此事报与女皇听,韩鸿照听了也认为十分新鲜。
当日便下令要东方瑶拟写一份敕书昭告天下,明令倡导“一夫一妻”,女性可以纳课,男子和离必须经过妻子同意,妻子也可以写和离书等一系列不成文的规定,此后“一夫一妻”也成为官员铨选中重要参考项。
很快到了年下,和前几年不同,这一次家中有些冷清,东方瑶将思娴接过来,两个人和安安、婼儿一起吃了团圆饭,之前东方瑶收到了城之的信,说是目前东突厥并无异动,恐怕要开战也要等到开春,要她不要那么担心。
东方瑶相信他的能力,并没那么担心了,提笔写了些今日朝堂和家中发生的事,崔城之便回信为了描绘了塞外飘雪的风光。
“千里雪藏,莹白如初”,说的东方瑶很是心动。
“圣上要在正月十五举办紫兰宴,阿嫂一定去罢?”思娴夹了一口奶香毕罗,说道。
紫兰宴名为宫宴,实则是女皇为了替桓修玉接风而设,这个之前东方瑶听到有蓬莱殿的婢女议论过。
“圣上下了帖子,自然要去。”她道。
思娴叹了一口气:“阿嫂走了,就我和婼儿一个人在家里闷着了!”
东方瑶想了想,说道:“你若是想去,要不我们就一起去?”
“不不用了罢!”思娴忙摆手道:“我想来不爱参加那般的宴会,更何况是在女皇的眼皮子底下!”她之前远远的见过女皇一面只觉得她满面都是不可抗拒的威严,更何况她的祖母一直为女皇所不喜,自己还是莫要凑这种热闹的好!
念及此,她又忍不住问道:“阿嫂在圣上身边这么多年,应当知道她喜怒无常罢,是不是发怒起来很是恐怖?”
恐怖如斯
东方瑶一本正经地说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思娴脸色一变,仿佛联想到了当年女皇雷霆手段处置废后一党的情景,虽然她那时还未出生,不过只听旁人道就够惊悚的了!
看她小脸吓得雪白,东方瑶有几分好笑:“怎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皇陛下呢?”
思娴定定的望着东方瑶:“难道阿嫂不怕吗?其实圣上待阿嫂很好,比之大长公主都过之不及,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又是为什么呢?
夜色浓的像泼墨,偶尔会有爆竹的声音远远的炸开,屋里小床上躺着安安,已然熟睡,东方瑶却辗转反侧难眠。
思娴说的对,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如果韩鸿照是因为高仙则而对她多看一头,甚至一直包容她到现在,这些都是她对她的爱,可是那些恨呢,那些刻骨铭心的恨
真的要她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吗?
她理解母亲的苦心,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与韩鸿照对立的一面,可这不代表她不恨,只是在伺机等待一个反击的机会而已。
因为她恨她呀!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多恨她一点呢?
黑暗中东方瑶听见安安平稳的呼吸,偶尔有稚嫩的呓语,她觉得自己想不透了,干脆不再多想,只将女儿含在口中的小手轻轻的拿下来,与女儿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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