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浮生记

第一百一十九章.入宫

    
    整整三天,周小白都是滴水未进,他一直守在贞娘的床边。此时此刻,他非常懊悔,为什么自己当日会说要娶她,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跟她说清楚,为什么自己要一直敷衍她?
    贞娘曾经说过:“哥哥你若是不娶我,你娶别的女子,你娶妻之日,便是我丧命之时!”这句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扎在周小白的心口上——她竟说到做到。
    说实话,贞娘因为周氏一直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哥哥娶妻便会自杀的女子。她真正的死因,是因为她得知苏凌郡主嫁过来后,周小白是不可以纳妾的。
    这对于贞娘而言,等于破灭了她最后的一丝期盼,所以她才服下了砒霜。
    事已至此,如何还能挽回?眼见一场喜事就变成了一场丧事,这让周家下上都蒙在了深深阴云里头。
    关键时候,还是周氏站了出来: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被周氏硬生生的压住:不许发丧。
    周氏一直顾及周小白的名声,若是此时发丧,那周小白还有什么脸面进宫谢恩?若是太皇太后得知此事,会不会改变主意?这些都是周氏所顾虑的。
    所以周氏打算等周小白进宫谢恩之后,再办理丧事,这样,事情就已成定局。若事后真有人打听起来,对外只说家中有单相思的妹妹,听闻哥哥娶妻,一时想不开来,竟寻了短见。那么,外头的人只会说这个丫头是一个傻丫头,最多叹息几句也就罢了。
    今天,已是周小白进宫谢恩的日子。
    一大早,他被周氏让人强行灌了一碗米汤,又叫人为他梳洗一番,换了一件崭新的官服,这才嘱咐周桐好生送到固川王的府邸去。
    此时,苏凌郡主的车马已然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见到周小白的马车来了,丫鬟小环气鼓鼓的对周桐道:“你家公子好大的架子,今天是进宫谢恩的大日子,竟然还晚到了!”
    周桐停下马车,连忙赔不是道:“我家老爷近日身体不适,昨夜睡得又晚,这才晚到的,环儿姑娘莫怪。”
    苏凌在马车中听了此话,撩开马车的丝绸帘子,推开窗户对周桐道:“周郎他怎么了,今日可曾好些?”言语之中关切之情显而易见。
    周桐下马磕了个头道:“郡主无需担心,我家老爷今日已然好些了。”
    “噢……”苏凌虽然答应了一声,却是感觉有些奇怪,按照周小白的性子:他既然来了,为何不与自己见面,怎么躲躲藏藏的,这也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啊。
    想到还要进宫面见太皇太后,苏凌便不再多问,吩咐车马一同启程。
    到了紫禁城门口,周小白浑浑噩噩的下了马车,他这样子让苏凌颇是惊讶,连忙走上去关切的问道:“周郎,你怎么了?看你样子似乎病的不轻。”
    周小白却是一反常态,竟然一把想要推开了苏凌,哈哈笑了一声道:“你滚开!”说完,站在原处又不说话了。
    什么!苏凌闻言也是一愣,要搀扶的姿势就此定住,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的周郎。
    环儿在一边听了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时骂道:“你这不识好心的歹人!竟然敢对我家郡主无礼!”
    听闻叫骂声,守卫在紫禁城门口的护卫都是围拢过来,想要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还是苏凌最先反应过来,她对门口的小太监道:“我家周郎近日身体不适,他也是无心的,今日乃是太皇太后召我等进宫谢恩,还请小公公带我们进去吧。”
    那小太监连忙行了一礼,乐呵呵道:“小人不过是一个下人,怎当得郡主垂询,只是周大人这般模样,如何还能进宫……”说到这里,话忽然停住,不说话了。
    苏凌对环儿使了一个眼色,环儿尚在生气,气鼓鼓的从身上掏出几串铜钱递给那小太监道:“拿好咯,这是我家郡主给的赏钱,还不带我们进去!”
    那小太监微微一笑,并没有去接钱。要说这几串铜钱,也有半两银子,抵得上这个小太监小半个月的俸禄,不算少了。
    但这小太监却不肯接,嘴上说道:“既然郡主和周大人是奉了旨意进宫,小人何敢邀赏?”
    这就奇了,他不要钱,莫非是嫌给的少了?
    其实这倒也不是,真正的原因是因这小太监听从了掌印太监王振的意思,故意要给苏凌和周小白一个下马威的。
    这小太监的样子让苏凌心中有些不舒服,她身份尊贵,何曾有小太监敢跟自己如此说话,但她性格倒也是宠辱不惊,闻言微笑道:“既然小公公不要赏钱,那就劳烦公公带我们进去吧。”
    小太监笑道:“既然是郡主说了,小人敢不从命?”忽然站直了身子,对那些守卫威严道:“去去去,都听好了,这可是郡主要周大人进宫的,还不赶快打开大门,迎郡主和周大人到宫里去?”
    那些守卫对这小太监仿佛颇为忌惮,立时散了开来,打开大门,整齐的排列在大门两旁。
    小太监回过身,笑呵呵的对着苏凌和周小白施了一礼道:“郡主、周大人,请随小的进来吧。”
    苏凌见周小白痴痴呆呆的,忙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道:“周郎,时辰不早了,我们赶快进去吧。”
    这回,周小白似乎清醒了一些,哈哈笑了一声:“对,要进去的,对,要进宫咯。”
    小太监领着二人在宫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太皇太后张氏所住的慈宁宫。小太监到了门前,向守卫禀明了来意。不多久,慈宁宫里便走出来一个太监,对着那小太监道:“如何这个时辰才到,太皇太后刚刚还要让咱家到宫门口去看看呢。”
    那小太监听了这话,慌忙跪倒在地,抽了自个两个大嘴巴子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祖宗不要跟儿子一般见识,这不是郡主和周大人来晚了嘛。”
    那老太监听了这话,立时笑道:“嘿嘿,儿子,咱家可不敢做你的祖宗,还有老祖宗王公公不是?今日乃是郡主跟周大人进宫谢恩的日子,他们如何能够晚到?怕是儿子你带着两位在这宫内看了看新鲜?”
    那小太监当然知道自己故意带着两人兜了一个圈,心下也不敢说话。
    老太监道:“好了,你自去吧,咱家还要领着二位面见太皇太后呢。”
    轰走了小太监,老太监对苏凌和周小白道:“郡主、周大人,你们二位可是来的晚了,快点随咱家面见太皇太后吧。”
    苏凌心道:这个老太监似乎有意帮着自己,还特意说了太皇太后等的急了。连忙请罪道:“有劳公公了,公公如何称呼?”
    老太监笑道:“咱家叫做兴安,郡主,快随咱家进去吧。”
    三人来到慈宁宫内,兴安躬身叩拜道:“启禀太皇太后,小臣已将宝娴郡主和周大人带到。”
    苏凌连忙拉着周小白施了一礼,恭声道:“臣女与夫君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
    帘后的太皇太后张氏正端坐在主位上,听得此话微微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猛然咳嗽了几声,吓得兴安连忙走到太皇太后身前,从旁端起了一个黄金做的痰盂,跪在地上。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歇息了一下,方才笑道:“宝娴郡主哀家自是见过的,周小白的名字哀家也是耳熟能详,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苏凌道:“谢太皇太后。”这才将周小白从地上拉了起来。
    太皇太后此时此刻有些奇怪,心道:这说话的一直都是苏凌,怎么周小白一句话都不说?莫非是怕了哀家?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道:“哀家听闻周小白长的一表人才,他中探花的卷子哀家也是看过的,文章写的不错。”
    这是指明了要周小白答话了,谁知周小白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苏凌心道:周郎这是这么了?心下暗自焦急,也顾不得许多,又答话道:“臣女感念太皇太后隆恩,今日便是和夫君前来叩谢太皇太后的恩典的。”
    “好,你有这心思便是好的。”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道:“周小白,你有什么想法,怎么到了哀家这里一句话都不说?”
    周小白闻言,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宫内一干人等都被这笑声吓了一跳。
    兴安马上站出来斥责道:“大胆!竟敢在太皇太后面前无礼!还不赶紧谢罪!”
    周小白却是不闻不问,径自踱步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念完了这句,竟是又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处。
    太皇太后听了这首《上邪》,半晌不语,忽然出声赞道:“哀家欣赏你这性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罢了,既然你对宝娴郡主有此心,哀家也就放心了。”
    说完,示意二人跪安。苏凌拉着周小白又是行了一礼,这才告退。
    太皇太后张氏见二人走了,对兴安道:“周小白此人有些意思,倒是哀家见过的人中最为直爽的性子。”
    兴安笑呵呵道:“他当着太皇太后您的面念出这首《上邪》,这是在感念太皇太后您的恩典啊,看把他乐的,只是笑得未免唐突了一些。”
    太皇太后张氏笑道:“我听周小白念出此诗,颇为情真意切,也是他高兴坏了,罢了,由他去吧,毕竟是少年的心思。”
    兴安适时道:“太皇太后圣明。”说完这句话,心里面还是捏着把汗:杨阁老啊,杨阁老,你这学生未免玩花样玩的过了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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