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名宫装美人衣决飘飘、披发赤足,正在堂中筵席之上轻歌曼舞,素白的水袖和着黑色的长发、红色的腰带在堂中不停旋舞,让人几不知是人间亦或是仙界。
美人唱的正是中山国人李延年所作的《佳人曲》,舞的据说也是李延年胞妹李夫人在汉武帝刘彻面前所献的舞。李延年兄妹以此歌此舞擅宠于汉武帝面前二十多载,俩人的长兄李广利甚至官居贰师将军,也端的是一个奇谈。
中山国自古便以燕赵美人、乐舞闻名,面前这个宫装美人也堪当此赞誉,生得唇红齿白身形高挑,眼眸回顾之间很有几分夺魂之媚态。
此间的主人苏双正高坐床榻之上,细看着堂中几个来客的反应。
而堂中自然便是陶应、甘弢和章诳一行人,他们从涿县绕道方城,不紧不慢地赶路,花了五天时间终于到了中山国治所卢奴县城。大马商苏家的宅邸正在城中,得了讯息的苏双早就派了人在城外十里亭迎候,等到陶应等人入了苏宅后,迎接她们的便是好一场盛大的招待。
作为正统扬州丹阳纨绔子弟甘弢观乐舞时眉开眼笑,手中竹箸随着乐声在案几上轻轻应和,目光不时在跳舞的美人和同样衣着清凉的美女乐师之间流连,很有几分乐不思蜀的赶脚。
章诳则是个大老粗,音乐奏得动不动听他是分不太清的,不过也和甘弢一样面露猪哥之相。
只有陶应,虽也是注视着场上美人的清歌妙舞,但眼神清澈,只是嘴角微微带笑,仅仅像是在欣赏一场动人的演奏。
苏双将三人的表现收入眼底,对三人的性格喜好暗暗有了衡量。不过他心中也还是没底,从他派在涿县看护商铺的从弟苏巡处报来的消息谈不上有多好,不过他自忖也没在此事中干犯了律令,甚至往深里说他们马商也算是受害者。
所幸来者正是他苏家的老熟人陶应,让苏双心中稍安。
去年夏天他就得知了卢县县令丹阳陶谦迁任了幽州刺史,他和陶谦没打过交道,不过苏家商号和陶谦次子陶应打过两次交道。
前一次在肥城市坊,苏巡被陶应的言辞所摄,将纯血大宛马以八万钱的低价便宜卖给了陶应。后一次,苏双更是在得知了陶应的身份后半卖半送给他三匹良马。
这两次交易苏双完全没赚上钱,不过他苏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一笔两笔生意是否赚钱,他所求的不过是结个人脉。而眼看着卢县县令过不多久就高升幽州刺史,苏双认为自己的前期投资算是投对了人。
但苏双为人也谨慎小心,知道自己商人的身份并不被士大夫们所看重,也不敢轻轻易易地便寻上刺史府去攀扯交情。
他倒是在去往幽州办事,途经蓟县的时候遣人去打听过陶应是否在府中,若是能够遇上倒是可以叙一叙旧。不过他运气也是不佳,两次都没能遇上陶应,后一次甚至打听到陶应人都不在蓟县出了远门。
此次陶应突然来访,若不是事先有了涿县的那桩事情,苏双倒是应该十分高兴才是,但眼前只能陪着小心暗暗打听陶应所为何事。
一曲毕,歌舞歇。
苏双笑着吩咐堂上跳得香汗淋漓的美人给三位来客敬酒,陶应仨人面对美人敬酒自然不会扫兴,纷纷饮了杯中美酒,但当苏双还要吩咐美女舞者和乐师为几人侍酒时,陶应却出言婉谢了。
说是侍酒,当然不仅仅只是侍坐在客人身旁倒倒酒那么简单,搂搂抱抱在所难免,甚至饮个皮杯儿也属寻常,但陶应此来可是为了谈正事而来,不想先受了苏双的声色贿赂因而被看轻了。
“苏大掌柜,我正有几件要事要与你相商,这些闲杂人等就先撤了吧?”
陶应虽然说话的时候面带笑容,但语气却仿佛不容置疑。
苏双见状,知道自己的糖衣炮弹没有起效,只能老老实实道:“好,悉听陶君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堂上的几个美人也已经看出来客身份尊贵,因着侍酒这等活计自有专门的美婢来做,苏双等闲不会让她们几个为客人侍酒,但苏双意料之外的提议竟然被陶应断然拒绝,又让几个美人吃惊之下心中既羞且惭。
当几个美人袅袅婷婷地步出堂外后,陶应把笑容一收,面色一肃,说道:“苏大掌柜,你们中山马商在幽州做得好大买卖啊!”
苏双见陶应语气不善,只得憨笑着打哈哈道:“哪里哪里,我苏记只是经常来往幽冀之间,故而侥幸做得些马匹买卖罢了。”
“侥幸做些马匹买卖?我怎么闻听整个巨马水,只有你们中山来的马商可以贩运马匹南下?”
“陶郎君明鉴,这巨马水上来往客商众多,我苏记也只是其中之一,随波逐流而已。”
陶应见苏双言语之间依旧不留破绽,顿时决定给他来点猛药,说道:“随波逐流?资盗之举也是么?”
苏双闻听之下,顿时大骇,分辨道:“陶郎君可千万莫要听信谣言,我苏记向来做的是正经生意,可从来不与贼人有所关联,更是万万谈不上资盗啊!”
“你们每往南边贩运一匹马便要给贼人七百钱,这不是资盗是什么?”
“陶郎君可是冤枉了我苏记啊,这巨马水岸的浪荡子们拦住渡口私收钱财那是久已有之,我家也曾告官,但郡县也束手无策,我家向浪荡子们交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哼!贼人私设关津收取税费,将朝廷所得纳入私人腰囊,乃是盗窃朝廷之钱财,汝等与贼人合谋,按律亦当与盗同法。”
陶应一句与盗同法说得苏双背心涔涔,他与刘备等人商议这保护费的时候可不曾想过这一出,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付这钱,但如今被陶应抓住了小辫子,也不得不认栽。
心知自己理亏,苏双想了一想知道这事定然有寰转的余地,不然来卢奴的可就不是陶应这几人,而应该是大批的捕吏,便老老实实地道:“此事苏家确有行事不当之处,但的确无资盗之念,还望陶郎君明察。此事我亦深悔之,只是不知如何悔改,还望陶郎君指点一二。”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