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嘉月就回了曲家。
又是年终岁末。
曲家上下喜气洋洋,各屋各院都忙着过年,只有她一人形容萧索,愁郁难言。
日子虽然难捱,但终究还是捱过去了。
转过新年,正月初二这日,陆嘉月依旧陪在曲老夫人的身边。
曲英一大清早就从梁府回来给长辈们拜年。
她的小腹已经隆起,虽在孕中,却仍旧气色红润。
梁皓在旁,寸步不离地小心呵护。
恩爱得羡煞旁人。
曲薇到底天真娇憨,见这情形,一时忘记了女儿家的羞涩,笑嘻嘻道:“待我将来嫁人,必也要嫁个大姐夫这样的男儿,好生的疼爱我,照顾我才好呢!”
满屋子的人哄然而笑。
梁皓与曲英相视而笑,彼此恩爱之情,尽在不言中。
如此一番说笑,也算是稍解了陆嘉月心中数日来的愁闷。
上房里正是热闹,大姑太太曲颐带着丁锐丁钰兄妹,二姑太太曲颖,前后脚地进来了。
也是来给曲老夫人拜年。
上房里愈发热闹,站在外头庭院里就能听见屋里的说笑声。
曲颖的丈夫裴雍先前是在陕甘任兰州总兵,是陆嘉月向元曦相求,元曦再授意吏部尚书刘季同,将裴雍调回了京来。
如今裴雍被元曦安排在五军都督府,任中军正四品参将。
年前陆嘉月从云贵回京之后,曾与曲颖见过一面。
那时曲颖尚不知自己的丈夫能够从陕甘那偏僻之地调回京来,实是陆嘉月暗中相助,如今元曦和陆嘉月的事情在京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她才明白其中原由。
因此今日再见到陆嘉月,便格外热情些。
拉着陆嘉月的手,当着孟氏的面,不遗余力地将陆嘉月夸赞了一番。
曲老夫人因不见丁璨与曲颐一道来,便问丁钰:“你二叔没来?”
丁钰笑道;“二叔去找松表哥了,一会儿就来。”
曲老夫人就看了陆嘉月一眼,自笑了笑。
果然不多时,外头丫鬟们传话,说是丁璨进来了。
也不是外人,女眷们便都没有回避。
因是过年,丁璨穿了一身朱红缂丝云纹缎镶紫貂绒边夹袍,腰间系着玄色束带,束带上一应缀饰俱无,只一方羊脂白玉佩,和陆嘉月去年夏天送他的那个香囊。
他笑意温然,与曲老夫人行礼,道年节问候。
然后,未及就座,目光就向陆嘉月看了过来。
陆嘉月轻哼一声,将脸一扭,就是不看他。
她还在生气。
那日在随国公府,元曦进卧室里去看她,她喊了他那么多声二叔,他却装聋作哑,根本就不理会。
所以第二天她就回了曲家。
算来,也有一个多月不曾与他见面。
陆嘉月自己闷了片刻,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痒痒的,眼眸一转,就悄悄地向他望了过去。
正与他四目相对。
他对她微微一笑,一双隽秀眉目温柔似水,瞬间抚平了她的小脾气。
曲老夫人催着陆嘉月给丁璨拜年。
丁璨含笑看着身前的小丫头。
真快呵,又是一年了。
小丫头比起那年初见时长高了不少,模样儿也彻底长开了。
褪去青涩,眉目间愈发沉静也更漂亮了。
小丫头低着头,都不抬眼看他,嘴里嘟哝了两句,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就算是给他拜过了年。
丁璨满心里的喜悦都化作了唇边温柔的笑意。
又是一个荷包的金豆豆,当作了压岁钱。
陆嘉月也没客气就收下了。
反正他大方的给,她就大方的接着。
*
转眼新年已过,到了二月里,朝堂上册立晋王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以襄国公徐贲为首的亲贵老臣,齐齐上奏御前,拥立晋王为太子,内阁四辅臣,除却首辅杨亭鹤,次辅孙秉元,余下两位辅臣,皆附议于徐奔与众亲贵老臣。六部之中,工部与吏部两部尚书亦附议。
奏疏呈于御前,数日过去,圣意未有决断。
但是如今一众皇子中,唯有晋王威望最高,京中人人皆道,晋王不日即将被册立为太子。
而晋王与宝庆郡主的婚期也近在眼前。
深居于曲府内院闺阁之中,陆嘉月都免不了听人议论这场婚事届时会是何等隆重热闹。
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仿佛晋王大婚之后,就会来纳她为妾了。
有些讥讽的意思,宝庆郡主身份尊贵,自然是正妃,至于她么,做个妾室已是抬举。
陆嘉月决定待曲老夫人的寿辰之后,就立刻搬回陆宅去。
*
到了曲老夫人寿辰之日,曲家的亲朋故旧前来贺寿。
寿宴依旧设在疏影轩。
丁璨也来了。
将陆嘉月唤到一旁,道:“听说你要搬出去?”
陆嘉月点了点头。
“搬去哪?”
陆嘉月咬了咬嘴唇儿,轻声道:“合意坊,我家原在那里有座宅子。”
丁璨点了点头,“也好,你喜欢清静,曲家虽好,毕竟人多口杂---哪一日搬过去,我送你。”
“不用,”陆嘉月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我也没多少东西,到时姨母会安排人送我过去的。”
丁璨听了,就没再说什么。
*
开宴后,曲松仍和丁璨坐在一处。
二人同饮一杯。
曲松就笑道:“近来朝堂之上可真是热闹,内阁里也是每天不得安宁---只有你,反倒是清闲下来了。”
丁璨淡淡一笑,“要不然我也附议上疏一本,凑个热闹?”
曲松哈哈大笑。
“谁都会附议,你必不会。”
丁璨眉心一挑,笑道:“为何我就不会呢?”
曲松一拍他肩膀,笑叹道:“你若也是那随波逐流之辈,这数年来,圣上又岂会如此信任于你?”
说着,压低了声,又道:“如今圣上病体未愈,襄国公又领着一干亲贵老臣拥立晋王为太子,只是不知圣意究竟如何?”
丁璨微微一笑,道:“难说,虽则如今晋王呼声最高,以我之见,圣上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储君人选。”
曲松一惊,“难道不是晋王?”
丁璨笑而不语。
自沉默片刻,才又道:“圣上虽在病中,然耳聪目明,岂会受襄国公与亲贵老臣摆布”
曲松不解,“到底还是晋王最得人心,除了晋王,还有哪个皇子能担起江山社稷之重任?”
丁璨执起酒杯,与曲松对饮一杯,方又笑道:“什么样的皇子才堪为国之储君,想必圣上自有考量,圣上的心意,谁又能真正揣摩透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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