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朝天

    
    百草峰主殿，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双手负后，背向大门而立，一动不动，仿佛与整个大殿融为了一体。余晖从窗口射进，正好斜斜落在男子身上，平添了几分仙人气质。
    门口进来一人，见到男子稽首便拜：“见过峰主。”
    来人正是铜鼓镇招了夏野杨二牛的赵管事，眼前的修长男子，却是百草峰峰主未时真。
    “可知我召你何事？”未时真转过头来，淡淡问道。
    赵管事抬头，瞧见余晖恰时从眼前男子肩下划过，下身的明衫白袍在余晖中更显明亮，和其上身隐藏在阴暗中的熟悉脸庞形成鲜明对比。
    峰主冷冷的询问让赵管事一凛。自己刚回峰便接到峰主传令召见，此番前往太黄山外小镇主持驱蛮试炼和挑选凡俗弟子这等小任务，别说峰主，就是其他筑灵弟子都不屑一顾，很少放在心上。
    难道是为了自己特招那个少年的缘故？这也不算违反宗规。
    “请峰主明示。”赵管事恭谨回道。
    未时真是正阳宗内唯一的丹药师，也是他虽只有筑基中期修为便能稳坐百草峰峰主之位的原因。
    凭着丹药师的称号，宗主都对他礼遇有加，其他峰主更是礼让三分。赵管事虽然背后有二长老不至于太过惧让未时真，可也不敢明着与未时真争锋相对。
    “听说一个凡人给你进献了一柄灵器？”未时真直问道。
    果然是为了此事。赵管事点头称是，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话：“还是一柄具有迷幻之力的上品灵器。那少年称是其父亲打猎在太黄山所拾。由于事涉太黄山，可能还与曾经的……“太黄门”有关，所以我便私自做主，将其带回宗门，听由宗门处置。”
    说着拿出短刃，递给了未时真。
    未时真端详短刃片刻，沉吟道：“果然是上品灵器，可能还真是太黄门遗留之物。你做得很对，便由你自己亲自将这短刃上缴宗门吧。至于那名少年，如何处置待测灵之后再做决定。”
    赵管事接过峰主递还的短刃，脸色如常，心中却有些恨恨不平。
    应该是有弟子向宗主告密了此事，自己原先想偷偷截下这柄短刃的计划落空。此事还要好好向二长老禀告计划一番。
    二长老枯荣，灵丹中期修士，执掌正阳宗戒律刑罚，赵管事便是他亲手提拔。
    正阳宗每五年对外招收一批弟子，关系道整个宗门薪火相传，所以宗门对此也相当重视。
    正常情况下凡俗之人十之四五有灵根，但修行不是光有灵根就行，更多的还是后天的努力和毅力。所以选拔第一关必定是有大毅力者，再就是天生的灵气亲近感，所以第二项是凭着感觉挑选宝物。
    这两项都通过的，基本都有灵根，若是开灵成功基本能修行有成。
    次日。
    正阳宗百草峰峰主未时真亲临，院内夏野杨二牛在内的十名少年站得笔直，目不斜视，中余光打量着眼前的这名仙人道长。
    相比赵管事，未时真或许更符合少年们心中的仙人形象。外表四十来岁，身材修长，长发飘飘，一袭白衣，岁月掩饰不住其年轻时的俊美脸庞。一看便是仙风道骨，气质超群。
    简单说了几句，未时真便抬手一招，长剑现空，周身绿气冉冉，所在院内平添一股生机勃勃之感。
    青木剑，这便是未时真的鼎鼎有名的本命法器了。
    此刻在未时真使法之下，剑体迎风便涨，最终宛若巨筝当空悬停。
    院内十名少年只觉身子一轻一沉，已经稳稳落在悬停巨剑之上。剑头处，未峰主凌风而立，衣袂飘飘。此刻剑身已动，脚下景物辗转琉璃，待夏野反应过来，已然身在云中。
    这便是御剑啊。众少年心驰神往。
    御剑划过长空，直奔大峰正阳峰。
    正阳宗所在绵延千里，百草峰距正中的正阳峰常人看来远不可及。而不过片刻间，未时真带领十名少年已经徐徐降落在正阳峰巨大广场。
    此刻广场内人已聚集不少，除了同着正阳宗衣服的宗门弟子，其中一群衣衫各样的少年聚集在一起十分显眼，约莫四五十名。一看便知是和夏野一般从其他各峰聚集而来参加测灵的新招弟子。
    未时真交代几句，便让夏野杨二牛一行到那等待测灵的队伍中，等候宗门指示。
    “夏野，看到没，不久我们也是那空中飞来飞去的仙人了。到时候我第一时间便是要飞回铜鼓镇，吓王飞虎他们一跳，哈哈……”身旁没了不苟言笑的未峰主，杨二牛开始放飞自我，拉扯着夏野聒噪不已。
    夏野听着，想着和老和尚师父的约定，心里也高兴。万里迢迢，他也终于也要迈出了第一步。
    一股大力从旁边杨二牛身上传来，猝不及防之下，夏野一个趔趄差点倒地。
    杨二牛就没这么好运，此刻倒在地上狼狈不已。
    “死胖子！瞎眼啊，踩着大爷了!”一个尖利的公鸭嗓传来，说着上前便要继续对倒地的杨二牛抬腿踹去。
    夏野一个闪身挡在前面，膝盖恰到好处顶在公鸭嗓腿根外侧，生生打断了这一踹之势。
    夏野看着公鸭嗓，也不说话。神庭经运转，似乎公鸭嗓每块肌肉的运动都在预料之中。
    公鸭嗓被人阻止，大怒。习惯性便要挥手一耳光打去。只收还未做出动作，面前这人便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动弹不得。
    惊怒之下，公鸭嗓目光迎向面前此人。
    一双目光平静似水，也正打量着自己。公鸭嗓有种错觉，这种目光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少爷何其相似。
    “踩了就踩了，想打架么？！”杨二牛此刻也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脚印，伸手冲着公鸭嗓推去。本来得意忘形至之下不小心踩着人家是他不对，但被对方一脚踢到，他也是气恼之极。
    只是手还未推到公鸭嗓，就被前面的夏野的肩膀轻轻顶了回去。
    “够了！”另一个声音从旁传来。
    夏野和杨二牛听见这个声音尚无感觉，倒是公鸭嗓如闻巨雷，连忙退出几步，嘴里连谨声道：“是，公子！” 显是怕极。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公子哥侧身站在不远处，挑眼望向公鸭嗓。
    这公子哥身着一袭水墨青衫，黑发精心束起，脸庞精美，浓眉剑目，只是怎么看上去，自有就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
    这会动静不小，除了在场参加测灵的少年尽数围了过来，也引起了不远处正阳宗维护秩序弟子的注意，两个褐衣弟子走近前来。
    也不问发生何事，只淡淡道：“再有喧哗闹事者，逐出宗门。”
    “师兄恕罪，是我管教下人不严。”高傲公子哥对二人抱手。
    两位正阳宗弟子看清公子哥，脸色一滞，连忙好言还礼：“原来是龙少爷！刚才可是有人冒犯于你？”
    龙少爷瞥了一眼夏野杨二牛，摇了摇头。
    这神情，在场人包括夏野杨二牛一下都读懂了龙少爷的意思。不是没人冒犯，而是懒得计较。
    就像猎鹰看蝼蚁。
    夏野内心涌起一股热血，忍不住就想质问：“谁啊你，天上的星星么？这么大的优越感？”
    不过他生生止住了口，因为他看到刚说话的正阳宗弟子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冰冷无比。
    待那两位弟子离开，人群看向这个自带高冷气场的龙少爷都变了意味，眼中不免多了一丝敬畏。特别是其中有两个少年想上前套近乎，被龙少爷无视后，人群隐隐成了三个圈子。
    龙少爷鹤立鸡群，公鸭嗓恭身其后。夏野杨二牛满心疑惑，众人有意无意避而远之。
    “两个土货！”公鸭嗓并不掩盖自己的声音，望向夏野杨二牛说了一句。
    夏野拉了拉欲发作的杨二牛。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装高冷，谁还不会呢？
    就这一会间，其余各峰来参见测灵的少年已经聚齐。
    “测灵开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广场，声音来自广场正中那个方圆丈许的平台上。
    这个圆形平台，便是正阳宗的测灵台。
    平台要高出地面五尺，五根银白测灵柱均匀分列周围。每根柱子旁站了一名身着蓝袍的正阳宗弟子，面无表情。
    蓝袍？筑灵期修士。
    如今夏野对正阳宗的弟子划分已基本了解。
    灰袍杂役弟子，多为没有灵根凡人；褐袍为开灵期的外门弟子；蓝袍为筑灵期的普通内门弟子，比如现在柱子旁的五位；青袍为真传弟子或者峰主，多是筑灵后期以上。
    至于灵丹期的长老、宗主，着装就不受约定。但一般而言，正式场合长老白袍，宗主金袍。
    “长剑峰，王天乐！”
    被喊道的少年连忙越众而出，来到测灵台上。
    旁边进行灵根测试的五名正阳宗弟子轻车熟路分别把一块灵石放进五根测灵柱底部卡槽。
    片刻间，测灵台变得灵动起来。
    其中一根柱子开始透明，发出幽幽白光，又缓缓散去。
    主事中年微微一笑，“王天乐，单属灵根。下一个，长剑峰涂灵灵。”
    周围一阵叹息讨论，多是羡慕。有灵根便不错了，至少能稳稳当当成为正阳宗弟子。要知道，这参加测试的九十人，肯定有人没有灵根，最多成为一个杂役弟子的。
    这个涂灵灵听名字好像是个女的，夏野打量了一下周围。出乎预料，竟是一个高壮少年走向了测灵台，皮肤也比常人黑了很多。
    “……白瞎了这名儿！”夏野有些无语。
    “涂灵灵，无灵根。下一个，长剑峰未童。”
    听到宣布，那名叫涂灵灵的黑壮少年沮丧地走下台，懊恼之下，险些没掉下泪来，倒像极了一个孱弱少女。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十名少年上台参加了测试，看得出是按照各峰顺序的。多为单属性灵根，也有两个双属性灵根，无灵根的也有两三个。
    人群早没了之前的好奇议论，只都在猜测自己的灵根情况，等待叫到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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