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座位坐好,吴真没来由觉得浑身特别劳累,闭上双眼,就又觉得回到了古镜当中,眼前一会儿是御剑飞行的道士,一会儿是万千野兽咆哮而来,一会儿是漫天光明,一会儿是无边的黑暗。吴真不由得叫苦,心道,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这些幻境。虽说是幻境,不会对自己的心智造成影响,但精神牵扯那些虚幻之物,也容易造成疲累。
醒来时,吴真撇眼看向窗外,车子正行驶在一架大桥之上,桥下原本是河道,由于是冬季,已经干涸。只剩下深秋未割倒的几十株玉米在寒风中肃立。
这难道就是易水河么?
吴真想起荆轲刺秦前,和燕太子丹在易水河边送别。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车到易县车站,已经是下午两点。走在大街上,已然是饥肠辘辘,于是找到一家小店,歇脚,吃饭。
店老板开着电视却在躺椅上打瞌睡。吴真心中好笑,于是唤醒老板点了两个标准驴肉火烧和一碗方便面。
吃着火烧,吴真问道,老板,听说易县有一座荆轲塔。
对,我们这是燕下都的遗址,我小时候住在乡下,经常从土里挖出不完整的陶器。小时候不拿它当宝贝,稍微完整的都打碎了,扔着玩。
老板所说的确是实话,在上世纪70年代,国人对文物保护的观念完全没有,也不当陶器是宝贝,无意当中确实损坏了一些。
吴真道,我问的是荆轲塔。
老板一笑,两腮的肉分别向上,挤得眼睛越发的小了。
我们这确实有荆轲塔,但那是衣冠冢,在我们当地人看来,实在没什么好看。
吴真道,听我口音也知道我是外地人,外地人到一个地方,当然先想到的是名胜古迹。古往今来的大刺客,谁不知道荆轲。您知道荆轲塔在什么地方么?
出了易县城,往西南走,大约1公里,就到了荆轲山村。荆轲山村村南的荆轲山山顶上,就建有荆轲塔。
老板您是说相声的么?吴真打趣道。
说什么相声,只不过知道点故事而已。我们这的荆轲塔建于辽代,明万历六年重建,清代又加修葺,您现在去荆轲塔,还能看到明代“古义士荆轲里”碑碣。以前,燕太子丹和荆轲辞别,就想到荆轲功成身死,所以辞别荆轲之后,就将荆轲日常所有,收集起来。刺秦失败,燕太子丹就建造荆轲衣冠冢,供人们凭吊这位刺秦义士。
您这个老板不简单啊,知道的那么多。
这还叫多。
算过账,吴真就要离开,没想到老板又问道,真的要去荆轲山,那确实没什么好看。
吴真出店,汇入午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但是他敏感的感觉到,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他的背后,狠狠的剜了一眼。吴真心道,这是个有故事的人,不得不防。
遥望荆轲山,形如利剑,直指苍天。一座26米的高塔就是荆轲塔,须弥座八角十三层,每层八隅各悬风铃,清风摆动,清脆悦耳。
来到荆轲塔下,遥望四野,远远近近横亘着几处萧索的村庄。秋收已过,按照当地的种植习惯,田野里是越冬的小麦,刚刚打过冻水,只等着来年的萌发。
大地无言,古意顿起。
晋陶渊明《咏荆轲》诗曰:“其事虽已没,千载为伤心”;李白《结袜子》诗曰:“感君恩重许君命,泰山一掷轻鸿毛”。明代易州名士王震则在“易水秋风”一诗中写道:“函关东渡足无忧,何用荆卿去雪仇”。
荆轲啊荆轲!
吴真忽然觉得自己好笑,平白的发什么思古幽情,还是想想怎么找到鱼肠剑吧。就在吴真准备进塔的时刻,遥遥望见三五个汉子奔荆轲塔而来,不一时已经来到吴真面前。
干什么的?
旅游的。
旅游的,汉子们打量吴真,一身寒酸的衣服,刺蓬蓬的头发,露着大脚指头的鞋子,一个绿色军挎。
旅游?天快黑了,赶紧离开,出了什么事,你可得自己负责。
好,好。
汉子们原路返回,不时回头望向吴真,忽然一个汉子大喊,这是为你好。
我走,走,吴真招手示意,拔步离开。
天黑的早,虽然只是五点半,黑色笼盖四野,只能依稀分辨得出人影。
吴真再度来到荆轲塔下,心道,鱼肠剑我来了。
谁?一个阴冷的声音,不怀好意。
吴真抬眼看,两个人影渐渐走进,他们身前是一群绵羊,羊虽白色,融入夜色,却让人觉得,颜色如旧梦依稀。
旅游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
放羊的人。
吴真奇怪,赶着一大群绵羊都快来到自己身边了,为什么一只羊也不叫。按照羊的习性,必然是边走边吃边叫边拉。
羊有古怪,人也有古怪。
这时候赶洋人经过了吴真,吴真看俩人,军大衣,手里赶羊的鞭子,不发一言。
吴真从军挎里,掏出古镜,向两人背影一晃,黄光刺向二人的后背。
哎呀!二人大叫一声,后背着了。
吴真快速收起铜镜,放入军挎。二人返回,与吴真面对,竟是一左一右欲要挟持他。
远处,一群羊似乎被钉住了脚。
你不是游客。
你们也不是牧羊人。
对,我们是牛头马面。
吴真仔细端详二人,眼睛从一个看向另一个,你既没有牛头,他也没长马面。
二人大笑,世人愚昧无知,望文生意,以为牛头就长牛头,马面就长马面。
那群羊不是羊?
他们是鬼。小子,我们不知道你什么来头,既然说破了,不妨也带你走。你小子,居然不知道用什么宝贝,刺了我们的背心,像炮烙火烧。看到那群羊没有,差你一个。
说完牛头马面扯出拘魂幡就要动手。
荆轲塔塔顶,匍匐着一个黑影,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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