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基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笑容,没有人不喜欢钱,更没有人会拒绝送钱来的人。
“班志富,起来,坐下吃点东西。”李肇基把一盘鹿脯放在了班志富的面前,还给他倒了一杯酒。李肇基问道:“孔有德他们,此时都在辽阳了吧。说说,满清的那些爱新觉罗们,准备给我多少钱呀。”
班志富那日听多尔衮吩咐了,但这个时候,可不能露出底牌,于是敷衍说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就是个办事的奴才,哪里知道这些机密呢。但小的亲眼见到三位王爷齐聚辽阳,各方筹款,以结大人之欢心。”
李肇基呵呵一笑,这个时候,亲随们卸下了银箱,点验了起来,最后赵长水来说道:“司令长官,似乎多出两千多两。”
“把多出的拿出来。”李肇基吩咐说。
班志富连忙解释:“大人,这关外的银子和关内不是一个成色,与江南相比,成色就更低了些。一时半会,又没办法筹措官银,因此我家主子才吩咐多拿两千两来,只算作十五万两。”
李肇基刚才与班志富说话,已经瞥见了银箱里的银子,也有大块的银锭银条,但大部分却是市面上流通的银角子,上面布满了牙根或者钳制的痕迹,这样的银子,成色自然难看些,汉藩诸王多备一些,由此也可以看出汉藩是真的有诚意的。
多出来的银子被赵长水装在了一个小箱子里,放在了李肇基面前,李肇基捧起那些银角子,在箱子里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班志富忍不住看向箱子,喉头上下滚动着,见李肇基瞧他,班志富连忙夹起一块鹿脯,咬了一口,掩饰尴尬。
李肇基呵呵一笑,问:“班志富,你也喜欢银子?”
班志富尴尬一笑,挠挠头说:“大人说笑了,天底下人,哪里有不喜欢银子的呢?”
李肇基说:“这两千两碎银子可看得上眼?”
班志富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说:“大人您真是天下第一等豪富之人,两千两银子在您眼里,也是碎银子了。”
“可我瞧你也不像是缺钱的模样,听下面人说,你替尚可喜打理生意好些年了,在关内、朝,鲜都有买卖呀。”李肇基说。
班志富忍不住感慨说道:“本钱是主子的,门路是主子的,权力也是主子的,自然得到的好处都也是主子的。不论赚多少钱,主子赏多少,奴才们才能得多少,而底下还有那么多人分润。不瞒大人,小的这些年也没赚过两千两银子。”
李肇基缓缓点头,说道:“想不想要这两千两银子?”
班志富忍不住站起来,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小心问:“那大人要小的用什么换呢?若是出卖主子,可是要掉脑袋的,没了脑袋,要银子干什么?”
李肇基说:“买你点消息罢了。”
班志富一听是买消息,立刻来了兴致,消息这种东西,无形无质,而且来援复杂,不好查出源头,秘密交易最是妥当的。班志富想了想,本想拒绝,但又听到了哗啦啦银子落下的声音,虽然没有银瓶乍破水浆迸,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脆亮,但班志富敢发誓,银子碰撞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可以直达人的灵魂。
“大人........您要买什么消息。”班志富狠狠的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问。
李肇基微微摇头:“一时也没想好,你若是有什么消息是我感兴趣的,可说来听听,价码我来定,不会亏你就是。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买卖人,做买卖最讲究的是信誉。”
班志富点点头,眼睛转了转,说道:“那小的就先说一个。此次小的之所以能主动找上门,是受高人指点,在锦州时,小人和辽西、登莱的商人做买卖,就得到贵社某位贵人的庇护,若没他,走私船难以抵达锦州。
一来二去,小的就和这位贵人接上头了,买卖了不少消息。”
“哦,都买到了什么消息。”
班志富说:“不瞒大人,光是买贵社登陆辽东之东方旅情况,就花了五百两。”
“那你说说,你知道什么。”
班志富如数说来,从东方旅的兵力多寡、火力配置和马步几何,以及主要指挥官的名字,都说了个大体清楚,这虽说不是什么非常机密的消息,但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李肇基脸色微变,继而笑了笑,把一箱子银子倒在了羊皮地毯上,然后把空箱子放在了班志富面前,用刀把那箱子碎银子大体分为了四份,把一份推给班志富:“班志富,这消息值五百两。”
班志富抓起就往面前的箱子里放,当抓第二把的时候,李肇基用刀鞘压住了他麻利的手,说:“你还没说,那人是谁呢?”
“小的只知道他姓刘,在贵社地位不低,知道炮舰巡逻的规律,而且还做着买卖。”班志富说。
李肇基微微点头,心里大体已经猜到了是谁。
班志富抓钱的手倒也麻利,哗啦啦的就把钱装进了箱子里。
他看了看箱子里,又看看了羊皮毯子上,实在忍不住,又说:“大人,小的卖给您消息,你可能保小的平安?”
李肇基说:“你的消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断然不会让其余人知道。”
说着,李肇基对赵长水摆摆手,赵长水招呼亲随集合,但并未直接退下,而是安排了巴勒来,守住李肇基。赵长水:“这是个蒙古人,听不懂汉语,你与司令长官大可随便说话。你可小心些,若是胆敢有异动,死就是最大的奢望。”
虽然赵长水如此警告,但他内心不认为班志富会暴起商人,贪财的人都惜命,惜命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班志富继续说道:“那是自然,小的与李大人只做买卖,不敢有其他想法。”
班志富见赵长水走远了,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此次原本是三位藩王与贵社私下接触,想要出赎城费保家业平安,但小的此次入关联络孔有德的时候,不慎为多铎所擒。
赎城费的事,满清高层已经得知了,却还是想将错就错,以汉藩的名义,换贵部不要继续北上。多尔衮不想退兵,也不想派兵增援,一心想着击溃流贼,定鼎天下。”
李肇基哈哈一笑,这事他是一点也不知道,但班志富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合情合理。
“班志富,你怎么活下来的呢?”李肇基诧异问道。
班志富说:“多尔衮和多铎都不想杀小的,是因为贵部登陆辽东后,扫掠的多是两白旗的屯地。多尔衮他们已经听说了贵部在辽东的章程,只擒贵人,不虐百姓。
两白旗许多贵人的家眷被贵部所获,多尔衮兄弟想让小的在办妥赎城费的事后,再接触一下您,看看能不能花些钱,把那些家眷买回去。”
“嗯,这就说得通了。”李肇基微微点头。
班志富听了这话,激动起来,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却被巴勒一手抓住了脖颈,扔了回去。巴勒得到的命令是,不许班志富靠近李肇基两步。
“咳咳........。”班志富咳嗽了几声,不敢再靠近,而是说道:“大人,听您那意思,这件事能商量?”
“这钱,你也敢赚?”李肇基笑了,班志富真是胆子够大的。
班志富说:“哪里是赚钱,是多尔衮答应,办好此事,不仅免罪,还有厚赏。小的......小的主要求免罪。大人,您是天底下最慷慨最仁义的人,求大人给个恩典,给个恩典。”
说着,班志富磕头起来,李肇基则是把面前的三堆小银子往他面前一推,说道:“你的消息够这个价。至于你说的恩典嘛,待赎城费这件事办妥,我自然会再与你商议。
不仅能让你有交代,而且我这边还会给你回扣。”
“谢大人,您真是老天爷赐给小的的财神爷呀。”班志富一听还有回扣,一溜烟爬过去,把五百两银子收入箱子里。
李肇基敲打了一下地上的银堆,说道:“再想想,还有什么好消息,我有的是钱,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班志富说:“大人,我家主子家的一些情况可能有用。
赎城费的事,是我家主子尚可喜提的,孔有德其实不知道,小的不慎被抓,牵连了他,他一直记恨我家主子。另外,多尔衮只是说把这件事以我们汉藩的名义来办,但没说事成之后会免罪。
孔有德不担心,但我家主子担心,毁家纾难之后,最后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因此惴惴不安。
另外还有筹款的事,大人要五十万两,而多尔衮仅从公家调了二十万两,还没到手,这十五万两已经是三家拿出了大部分的现银,剩下的十五万两,还不知道去哪里筹措。”
李肇基诧异:“不会吧,孔有德他们三个,好歹也是藩王,三家凑不出三十万两银子?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班志富说:“大人,这满清的藩王不是大明的藩王,我家主子,一年从盛京那边只能领六千两俸禄,剩下的就是庄屯出产和做些买卖了。虽说收益也不少,但自从投效满清后,连年征战,靡费很大。
而辽东这边的情况,许您也知道,遇上灾荒年,亦或者入关误了农时,粮食价格暴涨,几十两银子一担粮食的年份比比皆是,而辽东不出产棉花,每年买布花销也是天价。
这银子进的多,去的也快,藩王都家大业大的,手里也没多少现银。尤其是这次入关参战,全藩子弟都出阵,可不是人人都能领到饷,为了出兵,还不是各藩自行赏给........。”
李肇基微微点头,心道班志富说的也未必是假的,这些时日扫掠辽南,发现这里马匹牲口多,甲胄武器多,金银相对来说少的可怜。
但仔细一想,尚可喜等汉藩缺钱,或许又是一个不错的买卖。
李肇基把一堆银子往班志富面前一推,说道:“班志富,这么说来,我要的五十万两,你家主子是凑不出来了。”
班志富一边搂银子一边说道:“未必,未必。您知道为什么多尔衮出的二十万两银子,迟迟到不了汉藩手里吗?”
“少在这里和我打哑谜。”李肇基脸色一正。
班志富立刻不敢开玩笑了,说道:“满洲人别看是从林子里跑出来的野人,一个个的精明的很,他们就想着把这笔银子扣下,然后让汉藩冲他们借,多铎家里的奴才,甚至直接带着银子找上门,连利息都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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