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犹龙无奈叹息,却是发现,赵文及一言不发,他问道:“赵先生,你为什么不说话?”
赵文及说:“学生能说什么呢?咱们与李肇基认识不是一日两日了,共事亦不是一次两次。您还不了解他,若没重大利益,他怎么可能帮我们。
而李肇基也不只是能言善辩那么简单,刚才他哪里是在为您剖析利害,那是在警告您呀。
免的您选择与藩镇合作,平白让他多很多麻烦。”
选择与藩镇合作,就必然导致大明内战,这会让李肇基在大明名声尽丧,毕竟他会在那场内战之中支持已经在大明声名狼藉的辽镇势力。而且,只要动兵,就要花钱,这是不可避免的。
而不与藩镇合作,就不需要动兵,也不需要花钱。
两个办法的最终结果是一样的,李肇基当然选择成本低的那个。他现在是有钱,但对于一场战场来说,他不足二百万的现银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同样的银钱,用来投资建设海军,建设商社的各种产业,对外开拓,对内发展,将来都会有巨大的收获。
沈犹龙点头:“赵先生说的对,说的对啊,我们去松江,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老夫就是气不过,自从结识了李肇基,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每次虽说他都会照顾各方面利益,让老夫,让大明获利颇多,但最赚的却是他。他利用老夫,才把东方商社扩张到现如今影响天下平衡的地步。
此次更是直接影响大明存续兴衰。先生,你我就不能想个法子,防患于未然吗?
只当是你我二人,真真切切的在谋略上赢他一回。”
赵文及却是坚定的摇摇头:“未来或许不是不可能,但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东翁,现在一切还是稳妥的好。”
“为什么现在不是时候,可是你有方略,不愿告诉老夫?”沈犹龙问。
赵文及立刻摆手:“没有什么方略。学生只是觉得没必要和李肇基斗,他所求的,不过是海上霸权,而我大明自太祖时就禁海,一度片板不得下海。郑和七下西洋,靡费巨大,所获寥寥。
先人们在海上所得的一切早已沦丧,何必为了海权与他李肇基一较长短,咱们又不是以海为业的郑家。
他李肇基图谋海上霸权,让他去夺就是了。确实,大明沿海为李肇基掌握,是大明的威胁。可大明的威胁就这一个吗?当务之急,是让福王正统继位,对抗流贼才是。
以学生所见,流贼强横,咱们要穷尽一切资源对抗,海上争雄,只能分化力量,毫无所得。”
沈犹龙叹气一声,一拳砸在掌心,极为不甘心。
赵文及知道,沈犹龙自视甚高,从来就瞧不起商人出身的李肇基,屡屡被其利用,让沈犹龙很是不服。心里的这一坎,他是过不去的。其中利害知道的越是清楚,沈犹龙越是难受,赵文及只能换个说法来劝沈犹龙,让他在大事面前,心情畅快,顾虑少些,才能明断。
“东翁。以往您屡屡输给李肇基,可不是才略不足,智谋所限。实在是实力不济的缘故呀。”赵文及奉茶一杯,笑着说道。
“实力不济?他李肇基原本就一艘船的海寇,老夫呢,结识他时已经是两广总督,封疆大吏了。”沈犹龙断然无法接受实力不济这个解释。
赵文及却是笑了:“东翁说的是,您地位高,可掣肘也大。学生且问您,此前两年,两广士绅是帮您多些,还是帮李肇基多些?”
沈犹龙一想,微微点头,当真是这个道理。此前与李肇基争锋,两广士绅是受他差遣的,可那个时候,李肇基在两广没多大利益,也拿不住多少把柄,这些支持根本无用。
可当李肇基在两广有利益的时候,又直接与两广士绅绑定了,形成了利益集团,在那之后,两广士绅就成了李肇基的盟友。
沈犹龙空有总督高位,但却不是李肇基的对手,大抵与此有关。
赵文及说:“今时不同往日了,这次拨乱反正,福王继承大统,您就是大明首辅。半个大明在您手里,您掌握的资源和人脉,就不是李肇基可以比拟的。只不过,流贼威胁在前,您需要先行集中资源应对。
待料理的流贼,以大明之富有四海,百万精兵,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李肇基?”
“说的是,说的是。”沈犹龙听了这些话,满意点头,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沈犹龙说:“赵先生,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就这么定下来吧,登陆松江府。
只是有一样,淮安你需要替老夫亲自去一趟,至于福建那边,就让李肇基去操作也就是了,省的咱们烦心。”
南京城。
辽国公府里一片忙乱,到处都是在搬运箱子的人,出出进进的,而后院还有不少女人的哭喊声。
“你说你,我早就说了,李肇基不是池中之物,你既要防备他,又要交好他。结果呢,你是什么都没做到。
现在辽镇主力被困济州岛,而李肇基又转而支持了福王,福王不是死了吗,不是信誓旦旦的说,福王死了吗?”吴襄在正厅不断的吼叫着,连日来,南京接到的都是坏消息,可以说,自从吴三桂悄悄赶来,坏消息就接踵而至。
吴三桂说:“是夏国相那混账东西,跟我保证过,福王死了,是他亲眼所见的。”
“王八羔子,等局势稳当些,弄死这个瘪犊子玩意。”吴襄骂咧咧说道。
吴三桂说:“爹,可我还是不明白,李肇基这是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支持福王,他与咱们合作的好好的啊。”
“你蠢啊,清军撤了,流贼如日中天,李肇基一个商人,当然选择与大顺合作了,搞乱大明,让大明内斗,大顺才好统一天下啊。”吴襄骂咧咧说道:“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没有缓和的余地,只要李肇基回心转意,一切还能挽回。
我让你派人去松江联络,你派人去了没?银子送去了没?”
吴三桂怒道:“还给他送银子,咱家的银子,全都被这个王八蛋给吞了。”
得知粤军和东方商社护送福王登陆松江府之后,吴家父子立刻明白了,只有让李肇基回心转意才行,于是吴襄让吴三桂送去银子,又许下承诺,两广、福建全都送给李肇基,与其均分大明,但显然,吴三桂没有执行这个计划,至少没去送钱。
“这个时候,还在乎那点银子。”吴襄骂咧咧个没完。
吴三桂说:“他李肇基在北方发了大财,就咱们仅剩的二十来万两,能打动他?
爹,史可法都去了松江,你给二十来万,人家江南士绅给的只能更多。咱的钱,只能是肉包子打狗。”
吴襄长叹一声:“完了,全他妈的完了。现如今只能退去福建,先和夏国相合营再说。”
就在吴家父子商议退路的时候,一个商人打扮的人在亲兵的护送下来了。这是吴襄派去松江府的代表,李友松。当初与大顺通联,也是他来做的。吴襄南下的时候,从辽西请了许多士绅,充入南京朝廷的要紧衙门,是其心腹之人。
“友松,情况如何?”吴襄见李友松回来,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李友松微微摇头:“辽国公,平西伯,您二位的嘱托,我都没有完成。平西伯,您的密信,也被退了回来。”
说着,李友松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却是被拆开过。而吴三桂看到之后,一把抢过来,就要撕碎,但吴襄却不知道密信的事儿,问道:“你写了什么,写了什么!”
吴三桂随手把信撕的粉碎,还不断用靴子搓,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沈犹龙,我们有没有机会共存。”
“友松,这信你看过没?”吴襄问李友松。
“没有,但沈犹龙看了,还给史可法和福王看了。”李友松说。
而李友松则是又掏出一封信,递给吴襄:“辽国公,是沈犹龙回复的书信。”
吴襄一把夺走了,生怕吴三桂来抢,看过信后,吴襄脸色涨红,对着吴三桂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个吴三桂,无君无父的狗东西,就算老子生了条狗,也知道亲顺主人呢,而你呢,却想用你爹的性命去换取富贵荣华。
你真是个天杀的王八蛋,人人得而诛之!”
吴襄一边骂,一边拔出刀来就是砍吴三桂,一边追砍,一边数落吴三桂的不孝。
原来,吴三桂和沈犹龙的密信确实是他说的,询问有没有可能与其共存,现在这个时候了,只要能保住富贵荣华,吴三桂拥立福王也没什么。当然,吴襄也是这个意思,因此才派了李友松去了松江。
可是,吴襄不知道的是,吴三桂让李友松捎给了沈犹龙一封密信。给双方共同制定了一个方案,那就是让他父亲吴襄出来背锅,将其打为逆贼,结束潞王监国的闹剧。
而吴三桂则可以辽西领兵,联虏平寇为理由,继续做大明的忠顺之臣,还能大义灭亲,证明这一点。
父子二人打成了一团,最终,吴三桂仗着年轻力气大,一把抓住吴襄的手腕,将其手中的刀子夺了过来,随手把他推到了椅子上,说道:“好了,不要闹了。儿子也是为了咱们吴家的存亡,您老也要体谅才是。
现在我到了,辽镇事务全部由我做主,爹你愿意捐弃前嫌,助儿子一臂之力,儿子自然继续孝顺您。您若再胡搅蛮缠,儿子也要行万难之事了。”
“混账,混账!”吴襄怒骂不停,却也不敢在胡来,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吴家人个个神经紧绷,他知道,逼急了吴三桂,他什么都干的出来。
待吴襄冷静之后,吴三桂继续问李友松:“你此行,就一点成效没有吗。李肇基那边呢,你可有打探到什么?”
李友松叹气一声,说道:“平西伯,容学生说句实话,现如今的态势,福建也是去不得了。在松江,学生看到福王已经宣布了您父子为奸臣叛逆,但却说夏国相是反正功臣,还封其为侯爵。
不论真假,夏国相怕是都有自立之心。更何况,他是您的女婿,知晓您的脾气,福王生死这件事,您岂能放过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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