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雪落
时间辗转到了冬天。
是夜。
冬雪飘零,这场大雪来的并不是多么意料之外,比之早些那几场雪来的又快又大,不过盏茶时间就覆盖了大地。在多数人中,这场雪应该是来的稍早了一些。只有些富家子弟,或是爱慕风雪的人觉得,这场雪委实是来的稍晚了一些。
毕竟是农户多过爱慕风雪之人,更不提镇守边疆的将士们,入冬虽是不必担心会有战事,可日子过得稍显艰难。
富家子弟应是觉得没有了风雪的陪衬,便是少了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风雅。
皇帝陛下-奥纳西斯七世倒是没有对这场雪有任何情绪,毕竟这场雪下早下晚都对他没有丝毫关系。他不用镇守边疆,更不用故作风雅,自然也不必关心天气的变化。
只是这一夜,皇帝陛下失了眠,他也想不出一向睡眠质量算得上是良好的他,会在这夜失了眠。莫不是近日来灾民的事情处理不当?或是安排镇守西境的将军不妥?还有什么......
皇帝陛下起身,辗转几番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直到传来首席宫廷法师-伊夫的求见,似是有着要紧的事情禀告,皇帝陛下或是因为失眠,百般聊赖,这才唤其进殿。
年岁早已过了耄耋之年的伊夫进殿将要行礼,面色疲惫的皇帝陛下挥手拦下:“不必了,有什么事要得你这个时候进殿?”
“谢过陛下!”
伊夫上前,接着说道:“林奇出现了!”
皇帝陛下似是没有听清,又似是像再确认一遍,语气起伏的厉害:“谁!!”
“林奇-道尔顿。”
“死的活的?”
“活的!”
“在哪?”
“不知!”
二人对话语速很是急快,结束的也很快,或许连林奇也想象不到,自己会让皇帝陛下产生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是名通缉犯而已,也许是因为这名通缉犯是个孩子,也许是因为这是皇室颁布的。
片刻的沉默后,皇帝陛下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面色看不出喜怒的坐了下来:“详细说来。”
“是,陛下!”
伊夫作为首席宫廷法师,自然知晓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皇室秘密,比如哪个皇子沉迷女色,每日里醉生梦死的过得淫秽不堪,比如皇子之间的摩擦与攀比,比如眼下提及的林奇对皇帝陛下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常人看来,林奇不过是孩子,出身是好,但也比不得那些皇子们。
可就是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却独得皇帝陛下的宠爱,
是在前年,也是在冬天,昔日里的伦恩伯爵似是酒喝大了,并没有起得来去早朝。若是往日,皇帝陛下看在伦恩战功赫赫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只是那一天,恰巧是燕羽帝国的边境守将阿克曼将军来访,这位将军因与伦恩都是镇守各自帝国的边界,二人都是不世出的将才,各为其主,自然少不了的摩擦与碰撞。此次阿克曼将军来访自然是少不了与伦恩有番比斗。
阿克曼将军提出要与伦恩伯爵来一场沙盘演练,放眼整个帝国臣子,能够与阿克曼将军相匹敌的,怕也只有多年以来独掌烈焰军团的伦恩伯爵了。
话说的好听,不过是切磋切磋,皇帝陛下不好推辞,若是推辞,恐有伤颜面,这便吩咐人去唤伦恩伯爵。
却是不料,来的却是伦恩伯爵的独子-林奇·道尔顿。
记得那是林奇第一次出现在这群大人物的视野中,那时候的林奇不过才十三岁,小小的身体自宽大的殿门走来,并不让人觉得突兀,只是略显惊讶之色。
谁也没有想到伦恩伯爵会连皇帝陛下的命令都不听,反而叫自家儿子前来赔罪,这或许是所有人的想法,少有人会觉得这个孩子有些不凡,因为他太镇定了,眼神都未有一丝怯场。
金殿之上,林奇从容不迫的昂首上前,冲皇帝陛下行了一礼,姿态优雅而恭维,听得陛下笑着说了一句:“免礼!”
起身后的林奇看向阿克曼:“您是阿克曼将军吧!家父伦恩·道尔顿。”
阿克曼本想端着长辈的身份说道几句,又听林奇接着说道:“将军冒着风雪,不远万里的来我国土,想必是为了一瞻我国城池之雄厚,将士之英勇,国势之繁盛吧。”
阿克曼问道:“贤侄为何这样说?”
阿克曼话语间不着痕迹的抬高自己的身份,主要是先前就对伦恩的不到场产生不满,当下眼前这口齿犀利的破孩子,言语间又暗指燕羽帝国没有他们圣兰帝国强盛。
若非是个孩子,阿克曼拉不下身份对其呵斥,要不然早在林奇抢话之时,就已然摆出强横的姿态。
“晚辈给将军讲个故事可好!”林奇话锋一转,谦卑的说道。
阿克曼气哼一声,拂袖转身,听得最上的皇帝陛下乐呵呵道:“什么故事啊?我倒很是好奇啊!”
“陛下,故事是这样的,说一个山村的恶霸,领着一干年轻力壮的混混,无恶不作的欺压百姓。又一日听闻邻村有人娶亲,新娘子据说是这附近最漂亮的女子。
恶霸色心生气,带着几个兄弟便要去找人麻烦。
到得之后,那知对方有准备,设下埋伏,将这些人收拾的灰头土脸,五花大绑的送在娶亲这家中。
旁人问他:又没请你,你过来捣什么乱。
陛下猜猜这恶霸是怎么说的?”
皇帝陛下乐呵呵的,有些不顾体面的搭了下茬:“怎么说的?”
“恶霸说来看看新娘子!旁人又问:为什么要来看。”林奇顿了顿,见周围大臣安静的听着讲述,似是在等着林奇说下去。
“恶霸说:我没有,所以来看看!!”
“哈哈哈!!”
“哈哈哈!!”
“......”
大臣们笑的前仰后倒,数十道眼神时不时扫了扫阿克曼,这个故意所指的是什么,在场人都品了出来,当然也包括那时面色涨红的阿克曼。
皇帝陛下似是被气呛到,连连咳嗽几声,眼睛眯着板起了脸,极为滑稽:“噗......咳,林奇,你好大的胆子!!”
林奇连忙躬身行礼,如临大敌一般,只是语气倒是平淡如常,毫无悔过之心:“是是是,陛下说的是!”
对于林奇的表现,皇帝还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想此子心智过人,往后必定不凡。
阿克曼有气没处出,便耍起了无赖,口中翻来覆去的说圣兰无人,连场比试也不敢。
最后林奇自信满满的请缨,皇帝大笑着派人搬来沙盘,林奇与阿克曼相对而立,开始了一场沙盘推演。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林奇胜了,只是胜的有些不太光荣,先是将阿克曼气得半死,然后又将临行前,伦恩教给他的战略册子背熟,若是不然,林奇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胜了久经沙场的阿克曼。
只可惜这事只有这父子二人知晓,别说常人,就是皇帝也都以为林奇不负少年天才之名。
那夜林奇问他父亲为何要装醉不去见阿克曼,记得伦恩一脸的坏笑:我与他争锋多年,胜负对半,谁也奈何不了谁,让你出马,就是为了告诉他,连我儿子都比不过,还打算跟老子比。
不为别的,就为了争一口气,让阿克曼在战场上碰到伦恩,都会有一种低一头的感觉。
在伊夫的印象里,皇帝陛下不止一次向伦恩伯爵透露要收林奇做干儿子的意思:“伦恩真是好福气啊,能有这么出色的儿子,要是我也能有这样的福气该多好啊!”
皇帝陛下的干儿子,那可算得上是皇室了,这等福泽怕是只有林奇才拥有,旁人只有眼红的份。
想到此处,伊夫不免想到林奇的父亲伦恩,也不知伦恩伯爵是真傻还是假傻,真愣还是假愣:“陛下看出我家那小子哪点好了?男儿就应该舞刀弄剑,增强体魄,征战杀敌。再看我那混小子,天天就知道抱着书看来看去,看的让我心烦,被我那老头子惯的还不能打骂,要不然我非得天天抽他去练武,看什么狗屁的书。”
这话后半部分倒也没什么,就是第一句有些瑕疵,瑕疵到就差说皇帝陛下眼瞎了。
不谈过往,再看当下。
伊夫向皇帝陛下详细阐述关于林奇的所有消息:“是位叫西蒙的赏金猎人对外宣称,有关于林奇的消息,要价不菲,西蒙再是信誓旦旦的用命来保证消息无误,也没有人向他买这个消息。”
“一个赏金猎人!!”皇帝陛下语气很是不屑。
伊夫停顿了一下,观察皇帝陛下面色如常,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还是个银牌猎人,可这个西蒙手上不光有林奇的消息,还有胡德的尸体。”
“胡德?”
“是啊,就是那位屠杀百村之人的邪灵法师,早年间被一个叫黑鲁的猎人击杀,而现在西蒙到处传言黑鲁与胡德相互勾结,定下期满世人的计谋,一为名为利,一为不用苟活于世。”
皇帝面色有些不悦,像是有些不耐烦:“这些跟林奇有关系吗?”
对皇帝陛下来讲,起先听到胡德的名字还有意外,其后不外乎是些琐事。不管是谁杀了胡德,重要的是这个祸害已经除了,谁杀的?重要吗?
听到现在,最关键之处不就是那个叫西蒙的猎人,抓来便是,有什么好禀告的,莫不是还指着我去向一个猎人买消息?皇帝陛下心道。
想到此处,皇帝陛下问道:“你把西蒙抓来了吗?”
伊夫面色稍稍有些为难:“西蒙死了!”
“死了!?”
“是被黑鲁杀的,据说是因为黑鲁被西蒙拆穿面具,又遭执事要求他归还关于胡德的赏金原因,这才恼羞成怒将西蒙击杀后逃离。当下黑鲁已经被猎人盟通缉,”
伊夫说完,不见皇帝陛下有任何反应,短暂的沉默后,听得皇帝陛下突如其来的笑声,笑声如常,似在嘲弄说了一堆废话的伊夫。又仿若心生欢喜一般。
欢喜的原因,或许是在于林奇,这个消失在众人眼界将近一整年的少年。
似是笑够了,皇帝止住了笑声:“派人调查西蒙近半年的行踪,一定要找到林奇的下落。”
停了停,皇帝又沉声补充了一句:“赏金翻倍,活的翻三倍,若是死的......”
伊夫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有什么要说的,连忙点头应是,随后退去大殿。
皇帝坐在空旷的大殿之上,若有所思间听到背后传来一句:“陛下,你后悔了?”
皇帝陛下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狗头军师,若不是老子信了你的鬼话,怎么走到如此境地。”
“陛下莫恼,已经落子,断没有悔棋这一说法。”
“老子是皇帝,要悔棋,谁敢说个不字。”
“陛下应该知道,此时悔棋,也要问问棋子答不答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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