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的时候,因为情势紧迫,唐熙没有机会去秦桑的墓地看望他,大战结束后,念桐的事情又忙的他焦头烂额,他心烦意乱,将秦桑的事暂时抛在了脑后。现在明珞在这里,去一趟秦桑的墓地是势在必行的。且当时秦桑葬的随意,他答应过的,一定要将他风光大葬。
“你和我们去了,就知道了。”唐熙闷闷地说。
得到了承诺,明珞脸上的悲伤并没有因此减少几分,似乎在为唐熙与念桐一再强调秦桑真的去世了而感到不可置信。
“我...”明珞突然害怕了,脚步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去么?”唐熙问。
明珞咬牙,说:“我去!他是我昆仑的女婿,无论如何,我也要见到他的尸体!”
好在是秦桑的墓离建顺并不远,不然念桐的身体也吃不消再来回跋涉。郊外,只见有一大片因大战而死的战士的墓地,小雨下的淅淅沥沥,三人没有带伞,天空阴沉的可怕。
说是墓地,其实根本没有像样的墓,每个小土堆上面,只有一块木牌,刻着人的名字。数百个墓在那里毫无章法地排列着,其实有墓的人已经非常幸运了,很多人尸骨无存,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明珞感到浑身上下一阵寒风,走在一个个土堆旁边,看着那些毫无感情地刻着字的木牌,绝望渐渐涌上心头。她多希望,一个转身,是秦桑的身影,笑着说只是吓唬她而已。
“这,不是他...”明珞摇头,一个个看过去,说,“你们骗我,你们也找不到秦桑的墓地,不是吗?”
唐熙无言以对,念桐也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找着那木牌上,随意刻着的字上面,是否有秦桑的名字。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滴在三人的脸上,身上,凉透了明珞的心。她一个一个地看着墓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看到,还是不希望看到秦桑的名字。
一圈走了下来,却未曾看到秦桑的墓碑。
明珞回头,看着离得远远的念桐和唐熙,冰冷的雨水从她发丝处流下,流进了她的眼睛里。
“你看,我就说,你们找不到秦桑的墓地的。”
唐熙看着远方,没有说,也不知道明珞是不是真的没有看见她身后那个孤零零的坟墓。
明珞努力想要抬起脚,可是却于事无补,眼泪只是不停地往下掉,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你回头看看他吧,他一定也很想你...”念桐说,也觉得一阵心酸涌上鼻尖。
明珞终于再也忍不住,回头向那墓地跑去,却因为泥地湿滑,一下子跌在了地上,念桐忍不住想上前去扶,却被唐熙拦住了,唐熙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让明珞自己处理这些事情。
念桐叹了一口气,看着明珞哭着爬向秦桑的墓,完全失了自己大小姐的样子,此刻完完全全只是一个失魂落魄的普通人。
“秦桑,秦桑...为什么不守信用,为什么自己走,不回头,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来娶我的,为什么你骗我,为什么?我一直在等你啊...”明珞哭着说。
“真是可怜的人...”念桐忍不住说,也想到自己进后命途多舛,无法预测,就觉得有些悲凉。
一段段往事如同全涌上心头,明珞不知哭了多久,眼泪也似要哭干了。可是雨却像没了边底似的下着,像是要洗刷着所有的黑暗。
......
明珞默默地在房间里收拾着行李,却不是要走,而是准备住下来,念桐和唐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明珞,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么?你爹还在昆仑等你啊...”
明珞摇摇头。
念桐看看唐熙。
唐熙又说:“我们想把秦桑风光大葬,而不是在这个小地方,你能理解吗?”
明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恢复。
“你是打算一直这样陪着他?”念桐问。
明珞点头。
念桐劝道:“如果秦桑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他一定想让你找一个好的郎君过一辈子。”
“不可能。”明珞说,“我不会忘记他。”
“明珞...”
念桐还想说什么,却被明珞打断了,明珞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说:“若换作是你,你会吗?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何苦强求别人呢?”
念桐被说的哑口无言。
唐熙和念桐只好站在那里,看到明珞整了一堆东西,就准备在那坟旁的小木屋里住下。
由着她的第一个晚上,雨下的格外大,外面又都是坟墓,即使念桐和唐熙都在,明珞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听着外面风吹雨打的声音,焉能不害怕?
一夜,明珞都没有睡着,在木板的床上翻来覆去,即使铺了一层床垫,也硌的自己浑身上下的疼。再加上窗外风雨交加,她只能缩在角落,一边掉眼泪,一边瑟瑟发抖。
念桐和唐熙,虽然心疼,但也是无能为力,只是在这黑夜中,陪她苦苦熬着,望她可以早日从阴霾中走出来。
不知道是怎么熬到第二日的,明珞的眼中含着泪水,脑海中全是与秦桑相处那短短几日相处时间的点点滴滴。虽然只是几日,但是他却深深刻在了明珞心里。他年少有为,英俊潇洒,偏偏只是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爱脸红,手足无措的少年。
她想到这里,泪水不自觉地又往下掉了。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如今就这样不见了,而且再也回不来了。
“明珞,你起了吗?”念桐敲了敲门。
明珞立刻擦了擦眼泪,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沙哑了,破碎的声音冲出喉咙,说道:“怎么了?”
“没事,我,我就想问问你起了没,想给你送个早饭。”念桐道。
“不用了...”明珞推拒道。
念桐愣了愣,手里端着的粥也不知该不该拿进去。顿了顿,还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明珞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身子,看着念桐的身影在视线中有些模糊,道:“我说了不要,你怎么还进来呢?”
“你不吃不喝,于我又有何干呢?只不过我是个无父无母的人,总羡慕你们有爹娘记挂的人。即使是秦桑死了,你难过,也不能糟蹋自己吧,毕竟,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父母想想啊?”
明珞愣了愣,看了眼念桐,心酸难以言喻,道:“你不是我,又怎么懂我现在的难受...”
“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可我也不是完全不懂啊。”念桐说,“我也是个将死之人,所以我更加珍惜人活着的时候,我尽力快乐地过每一天。我看到欲水峡湾的太阳蓬勃生起,你说,怎么会有比活着更好的事情呢?那怎么又会有比好好活着再更好的事情呢?”
明珞有些迷茫地望着念桐的脸,看着她瘦削的只有巴掌大的脸,大大的眼睛里有着茫然,可更多的却是坚定。
“你...你会死吗?”明珞问。
念桐微微笑了笑,道:“我会死啊,每个人都会死的。秦桑也是,只是,只是秦桑比别人早了些...”
“可是,他风华正茂的年纪就死了,我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明珞说着说着,眼泪又不听话地成串往下掉。
“对啊,这正是可惜之处,秦桑年少而亡,但毕竟是为了大义而亡,是他的理想。我想,他死前,记挂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件是大战是否成功,而另一件则是他心爱的女子,没了他之后,是否幸福开心。现如今,他第一个心愿,已经实现了,而第二个心愿,能不能实现,就看你了。”念桐试探着道。
明珞听罢,抖着手,接过了念桐的粥。
念桐笑了笑,说道:“这就对了。”话毕,头脑中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华山的雪一如既往地下着,若柳絮因风起,洋洋洒洒飘在空中,盘旋一下再轻盈坠落,或许是因为大战结束了,连雪花也轻快的像精灵一般。
严言从大殿中走了出来,看到正在门口等候的唐熙,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你在这等着也无用,华山天冷,你不如去屋子里,热了炉子,坐下好好歇一歇。你这几日守着念桐,眼睛也熬红了,她醒来见着,也必定心疼。”
“她不醒,我又如何睡得着?那大夫又进去为她检查了,我便出来透透气,心想着还是来着等长老您吧。我心里有些乱,想与您说说话。”
“她若一直不醒呢,你又待如何?”严言反问道。
“我...”唐熙咬了牙,愤愤地说,“若真如此,我便一辈子陪着她!”
“你也真是一根筋的人。”严言感叹,也不知是在说唐熙,还是在感叹自己。
正说着,便有个小道姑急匆匆地跑过来,许是雪天路滑,就差没摔倒了,一边跑,一边还小声说着:“长老,唐公子,念桐姑娘醒了,醒了!”
唐熙一听,长腿一迈就往念桐房里跑去,严言也急匆匆地往那快步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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