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瓦城刮起来一股地方债务旋风后,朱由榔下令发行国债。与之前主要面对富商的大面额债券不同,这次的国库券最低面额到了五钱----阿瓦城内的工人一个月都有一两左右的月钱,显然,朱由榔打算“在缅甸人的最后一两白银花完之前,绝不停止北伐”。当然,毫无余财的农民连灯油都只买几分银子的,所以其实是阿瓦城内的白银。
自从高文贵领军北伐以来,迅速膨胀的行军队伍就在不停的给缅甸放血(明军此时还有两个旧军团在伊洛瓦底江附近打治安战)阿瓦城的物价和皮球充气一样往上翻。从一月到二月,各种大宗商品最低价也上升了百分之二十:大量的物资被军方采购,白银流入市场造成了市面上的物资短缺,物贵银贱。
“缅甸,毕竟还是太小了。”朱由榔长叹道。不过是两万不到的军队,在可以依靠轨道交通的前提下缅甸竟然有些难以供应?对着面前的缅甸地图,朱由榔有些不忿的用指甲敲击着几个点。“哪怕是烂到家的明末,崇祯初年也能凑出来二十个团的军费(新军制,比游击将军的兵额低一些),自己如此重视工业,怎么就是凑不出来钱?”
正在朱由榔沉思的时候,杨强益突然跑了进来,“皇爷,城内有人抢米啦!”
“米骚动?”朱由榔有些惊诧,这可是缅甸啊!缅甸这种水热条件还能有米骚动?
其实这倒是朱由榔有所不知了,粮食产量虽然受到气候较大影响,但除了一些自然条件过于恶劣的地方,更多受制于人的耕作技术,后世多山土地贫瘠但重新恢复了化肥供应的北朝鲜能达到每公顷4吨谷物,而水热充足的柬埔寨只有3吨。此时的缅甸相比明国,农业水准和刀耕火种差不多,自然而然的出了问题。
在朱由榔惊呆的时候,阿瓦城内的巡警正在维持秩序:看到手上拿着米的人就打倒在地然后抓走。大多数人见到穿着号衣的巡警就跑,但有几个青壮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又或者是饿晕了,竟然和巡警打了起来。
“啪!”见到竟然有人敢于反抗,领头的拔出腰间的左轮对准就是一枪。一个青壮应声捂着肚子倒了下来。
“杀人啦!”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抢米的人们撒腿就跑。因为警力不足,巡警只抓住了几个人,就听到了另一条街传来的喊叫声。“抢米啦!”喊话的明显是护院的壮汉,在粮荒时候还能被白米喂饱的男人声音中气十足。
“一群恶狗,看清楚这是哪家的米行!”在佚名家的米行门前,身高八尺的壮汉一脚踢开一个弓着背的老人,老人吐出血倒在地上。
壮汉满以为能够吓跑这些想吃白饭的“流氓”,可却没想到拥挤的人潮直接冲了进来,壮汉直接被人群践踏在地。
在其他米行门前,同样的场景也不断发生。这让米业行会的商人们慌了神。虽然在皇帝的引导下,很多人都投资了其他产业,但米业仍然是他们自家最主要的产业,往日里虽然也有不长眼的抢米,可也没此时如此汹涌,盖因为工人不断增多,组织,战斗力总要强上一些罢了。
一些百姓们抢到米各自散去,另一些人趁着左轮打光和穿号衣的扭打在一起,随后被赶来增援的人手带进了号子。街面上的风波没过去多久,几个高大的新军军官便去各家买米。“来一百五十石大米。”
没等伙计说话,军官又说道:“宫内下令,米价不得超过一两二钱一石。”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180两的欠条。
伙计不敢做主,跑到后台去叫掌柜出来,掌柜一见到蓝衣服挎着手铳的新军,一面虚言应承,一面派得力的小厮回去报告。
小厮们开动飞毛腿,很快就跑了个来回,带来了听上去更坏的消息:“老爷被皇爷请宫里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米商们就火急火燎的下令降价,还在各处搭起了粥棚---这倒不是他们发善心,而是因为这样会打乱前方大军的后勤,哪怕是工业社会的雏形,上下游产业的波动影响也通过工人们的肚子迅速表现出来,朱由榔在米商们面前表现了决心,坚决遏止这些人杀鸡取卵的举动。
“微臣孙崇雅参见陛下。”在米商们被客客气气请去用茶的时候,朱由榔接见了军中长期被雪藏的孙崇雅。
孙崇雅低眉顺眼的垂下头。自从磨盘山血战之后,孙崇雅就不知道为何屡屡遭到排挤。这让他很是郁闷---他并不愿屈从于这种命运。哪怕是阿瓦城内通风报信有功以后,孙崇雅也在新军改革中没了实权---当然俸禄还是照发。
大军在前。谁敢造反?在皇帝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没有哪个领兵大将做出活腻了的举动。
“起来吧,其实朕一直在想废除这种跪礼,只是文臣们一直在劝朕。”
孙崇雅不敢说话,继续低垂着头。
看到历史上抢掠自己队伍的孙崇雅此刻温顺的栩栩如生,朱由榔心中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龙颜大悦之下,朱由榔挥了挥手,让制定这个计划的参谋上来解说。随着摊子越来越大,朱由榔亲自做先生的事情也越来越少---其实关键是朱由榔觉得没必要对他屈尊。
“陛下,孙将军。”那参谋拍了拍军服,“现在,朝廷直辖的军队有三个满编新军团,一个架子团,一个正兵营,一个援兵营,两个游兵营。合计新军六千多人,旧军一万一千多人。相比旧军来说,新军机动能力更强,火器更多,纪律更好。但是缺点也很明显,这三个团实在是太贵了。”
“每个团每个月发的军饷都有五千多两,加上训练等费用,一年估计能花二十万两。而旧军人数快是新军两倍,军费也就一年十六万多。”
“在接到陛下的命令之后,总参谋部编制了这个方案:编制架子团和国民军。架子团就是平时不满编制,战时动员填满以后投入战场。国民军则是火器比新军少,可以用来守卫地方。”
“假设能够裁掉三千多人。那也有一万五,其中精锐的部队可以做架子团,而比较弱的则作为国民军,而且,国民军还可以按照地域扩招。”
“一面裁军,一面扩招?”孙崇雅有些不明白这幕僚部(老将军们对总参谋部的说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不是制科考试里算学的进水出水问题么?
“老将军有所不知,这裁撤的都是不适宜打仗的老弱,这些人上阵容易被当做薄弱的结合部打;补充进来的士兵则不同,每日见点荤腥,力气大,军饷全额发放,养家还有些富余,纪律严明……”
孙崇雅之前在华夏也见过各家的兵操练,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完善的军校体制,急于求成的思想等)没人提纲挈领的指出这些要领。此时他倒是觉得茅塞顿开了起来:这几个毛头小子能说出这种话来,或许真的证明大头兵组成的幕僚们有可取之处---在旧军里,参谋们往往受到排挤,难以发挥正常水平。不过力气大,军纪严明可真不好量化,左良玉的精锐部队不就是反例么?
即使如同晋王这种英雄人物,打仗也往往依靠家丁(连李定国之前都改姓张,在西营同南明结合前后才恢复本姓),吴三桂更是依靠传说中三千家丁包打天下。
离开复明宫,孙崇雅被总参的小子领头去看新军训练。见到这批剃光头发的年轻人走着整齐的队列,踩着小鼓的鼓点齐步向前,孙崇雅有些惊异。自己带兵的时候,手下的兵这样走七八步就得停下来整队伍。顺着黄土铺的操场走队形,转圈,横队展开,孙崇雅感到这支部队是他从未所见过的如臂使指。
“抛开战斗经验,这只部队最少有普通家丁的水平,”孙崇雅小声嘟囔。“这是哪个营官,哦不,长官的家丁?”
“报告长官,这是国民军第三团第四营,是一个架子营。”
“架子营是什么东西?”
“就是平时有军官和部分士兵,打仗的时候再补充一些。四营平时有两百二十人,战时最多可以扩充到五百人,以老带新,战斗力不会下降太多。”
“这个做法倒是不错。”孙崇雅摸着胡子想。
观摩了一番新战术,新操演,也看到了新军士兵们新的精气神儿,孙崇雅细致的感觉到,带兵打仗这件事好像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可是,这样打仗得多浪费钱啊!孙崇雅内心不禁叹息,幸好,当今圣上还算生财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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