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围城

    
    见到是友军，孙雯也松了口气，将枪收回腰间，用右手轻轻梳着自己的刘海。
    “原来是你啊，霆杰少尉，好久不见了。”
    “是的……自从我们从地狱般的南京城虎口逃脱后。”
    眼前的少年，正是孙雯自幼以来，结识的少数男性中的一个。这个霆杰全身上下都是十分得体的军装，与孙雯那件红黑色的外套不同，这一件军装无论哪里都给人一种棱角分明的感觉。再加上霆杰几乎不带任何表情的面容，以及向右下斜的发现，让人远远望去就有一种冰冷的感觉。
    如果不是南京的那件事，恐怕霆杰也不会变得如此冷漠。
    “根据党中央提供的情报，已经确认了盘古降临的时限，以及几名要参与盘古之战的奥术师，这是他们的简介。”霆杰用有些低沉的声线说道。他从腰间的单肩包中拿出一份被牛皮纸封存的文件递交到孙雯手中。
    这是一个有些泛黄的纸袋，上面写着：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十二日，应该是寄出信件的日期。
    “时限到了，盘古没有确定人选，你会死，余下的奥术师也会是，你要明白这一点，孙雯同志。”
    “没有这点觉悟的话我是不会参与到这种仪式中，相信其他的奥术师也知道”
    孙雯取下手套，解开纸袋上的细绳，取出写有来自世界不同奥术师的详细资料。
    “薛尔曼·克里斯，来自剑桥大学的一名风元素奥术师，奥术师评级为A，通晓多种灵体治疗和强化奥术，在剑桥大学拥有主教授和一级讲师的资格，十三个学位，同时还是克里斯家族的嫡男，家族势力十分庞大。据说这个人十分讨厌东亚人，虽然看来是一个刚愎自用的家伙，但同时也是一个麻烦的对手……”
    “只要利用好他的自尊心，这种人不难对付。”霆杰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检查这楼兰古城的安全性。
    “说得对……还有这个，张作良，沧海市张家的族长，奥术师评级为S-，本人似乎通晓一种不为人知的符文之力，原来这个人是个地主啊……”
    “怎么了？”霆杰问道。
    “没什么。”孙雯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回答，“黄启东，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放弃博士学位回国接受奥术修炼，他本人不是奥术师，并且曾经还是张家的养子，虽然一度放弃成为奥术师，而如今却又因为渴求无限符文之力回来，评级预估为E级……真是势利啊。”
    孙雯来到台座前，看了一眼那个头盔，又继续将注意力放到资料上。
    “山本大介，日本东京市山本家族的长男，其叔叔是日本海军司令山本五十六，隶属奥术师协会，通晓‘水’和‘土’两种元素，奥术师评级为B+级。
    羽月琉璃，日本人，奥术师评级A，隶属于盘古议会，曾经拜山本大介为师，身上出现‘符咒’印记之后便与其师关系决裂，好一个见风使舵的女人。
    另外，来自盘古议会的监督者，东乡平四郎，是一名德高望重的佛学家，同时也是羽月琉璃的养父，不过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但这名监督者会不会偏袒她，这也很难说。”
    “除去这五名参与奥术师和一名监督者以外，第六名奥术师，也就是孙雯你了……”
    霆杰从高处的横梁跳到二楼的阳台上，他站在摇摇欲坠的横栏边，低头注视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深渊。
    “……奥术师评级S，通晓火元素奥术、投影与念力，被称为‘血色之花’的奥术师杀手。”
    “但我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号。我是投影奥术师，可不是什么奥术师杀手。”投影奥术师是最为另类的奥术师，其召唤物不是以任何生命为基础的使徒，而是各种各样的物品，只要奥术师脑海中想象着物品的模型和构造，就可以凭借符文之力凭空召唤出自己想象的物品，这种奥术师对物品的解析能力要求非常高。
    只见孙雯随手将资料扔到一旁，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粉笔，开始绘制降临仪式的法阵。
    “不过说来也怪，奥术师协会和盘古议会都有派出人手参与盘古之战，反观死灵协会，他们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可能，他们肯定也已经有了奥术师人选，以这些人的性格不可能坐山观虎斗。十名奥术师中和三名监督者中，还有五名奥术师和两名监督者的情报没有获得，降临仪式完成后，要赶快确定作战策略”孙雯如是回答。
    “有没有可能说监督者是参与仪式的奥术师这种可能性？”霆杰问道。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些违背常理了。霆杰少尉，这是无稽之谈。”
    对古城的安全性检查完毕后，霆杰回到大厅，开始对这些奥术师的资料进行研究。
    “等一下……这个羽月琉璃的经历有些不一般啊。”
    “怎么了？”
    听到霆杰有些惊讶的话语，孙雯立马停下了法阵绘制。
    “羽月琉璃，一九二〇年生，北海道边田镇的孤儿，被养父东乡平四郎收养后和他一起进行佛学修养，一九三七年从日本东京大学毕业……连跳两级，而且还是主席。看来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孙雯，我觉得对她你不该用见风使舵这个词评价。”
    孙雯忧心地点了点头。
    “再这样下去的话即使进入日本幕府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她却在这时放弃仕途，志愿加入盘古议会。明明还有其他光明大道可以走的，为什么偏偏选择加入这种地下组织？而且后天修炼成为奥术师可是十分困难的。”
    “不知道。”孙雯回答，“会不会是受到了养父的影响？因为东乡平四郎也是盘古议会的一员。”
    “那么应该一开始就会选择和他一样的工作，虽然这个羽月琉璃最终是进了和养父相同的部门，可在那之前她曾经三次变更部门，甚至还有一次被任命为‘代行者’……这么小的年纪，那可不是抱着玩玩的心理就能胜任的工作。”
    “代行者”在盘古议会中是极其血腥的工作，那是一个讨伐异端，被称为修罗巢窟的职位。得到了“代行者”的称号，也就等于成为了一级的杀戮者，意味着完成了作为一个武器所需的修炼了。孙雯对此一清二楚，因为自己的位置就和代行者没什么两样。
    “会不会是一个狂信者呢？盘古议会都是一群对盘古坚信不疑的疯子，一个人越是单纯，越是容易对信仰深信不疑啊？”
    霆杰说出自己的意见后，孙雯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和他一起看着资料。
    “应该不是这样……要是这种情况的话，最近三年的她行动就很难理解了。投靠奥术师协会这种事，如果对信仰有洁癖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辞令也是由盘古议会发出的，也许她对组织的忠诚度超过了对教义的忠诚度，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对奥术学习如此热诚……”
    孙雯一边说着，一边翻开新的一页。
    “虽然本人对念力和投影有着独特的见解，但她对任何一种奥术都十分感兴趣……不能说是感兴趣，只能说是没有任何来源的一种积极性而已。”
    霆杰一边往下看，一边死死盯着那些对羽月琉璃能力概括的句子。
    “她的符文之力和你一样都是投影和念力，虽说是后天修炼的，但奥术师评级却达到了A。我觉得这个羽月琉璃确实是一个怪人，但是孙雯，这样的一个人值得你这么注目吗？虽然她掌握各种各样的奥术，但没有一个是她擅长的啊？”他质疑道。
    “没错，最令我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
    孙雯像是打了个寒战似的将双手蜷缩在一起。
    “她不管干什么都不会达到极致，虽然从照片上看是一副普通人的模样。但光靠努力就能达到的最大水平，她却比任何人都要更快达到。应该是比常人多出十几二十倍的修炼吧。然后就在还差那么一点的地方突然打住，再毫无留恋地转向其它目标。好像把之前的努力视作垃圾一样扔掉。”
    “……”霆杰沉默不语。
    “资料上说她幼时受过虐待，有这样经历的她从没有一次‘热情’，所以这个人——十分危险。”
    孙雯得出这个结论。这句话中包含的意义，霆杰可是一清二楚。
    孙雯用“麻烦”来形容一个人的时候，虽然表示她会去提防，可实际上根本不会将其当做威胁，对于这种敌人，孙雯的对策和胜算最起码都有了八成。不过当她用“危险”去形容一个人的时候，那就表示这个人要认真对待。
    “这个女孩绝对不相信一切，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她就是这种空洞无物的人。要是她心中还余下什么的话，恐怕也就只有空虚和绝望了。”
    “难道比起山本大介或是薛尔曼·克里斯，这名少女要比他们更像是一个劲敌吗？”
    孙雯沉默了一会，十分干脆的点了点头。
    “——她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的确，山本大介或薛尔曼也是强敌。不过对我而言，这个羽月琉璃的存在方式，要可怕得多。”
    “存在方式？”霆杰不解。
    “因为幼时的经历，所以她的灵魂十分空虚，恐怕她的内心也没有可以被称作愿望的东西。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赌上性命去参与盘古之战？”
    “会不会是盘古议会的命令？”
    “不！对于只有这种程度动机的人，‘符咒’是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她既然已经成为了参与盘古之战的奥术师，所以应该也是有什么理由的。但这理由是什么，我完全看不出来，就是这一点令人感到害怕。”
    孙雯走到阳台边，望着夜空中时隐时现的明月，希望自己能够再思索出什么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像这样的人，假如是得到了无限符文之力，究竟会干什么，我根本无法去想象……”
    “要论人生经历，某个人和羽月琉璃的经历可是很像呢，说不定这两个都是同一个人。”
    孙雯没有理会霆杰的调侃，将注意力放到文件上。
    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过这一次来的人可不是一两个，从声音上判断，来着至少二十人以上。
    “孙雯，我们有客人来了。”
    霆杰躲到石墙后面，准备好MP18冲锋枪，窥视着一群穿白袍的人朝这里逼近，这些人身上的袍子，都印有一朵黑色的玫瑰。
    “死灵协会……我就知道这些人是不会放弃盘古之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