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派去广静城的探子已经失踪了有些时日,想必世子殿下已经与他见过面了。”
慕轩看着殷子安轻笑一声,接着说道:“世子殿下披星戴月从那广静城赶来这广庭湖,是生怕本尊将王爷活剥了不成?”
殷子安脸上带出苦涩的笑意:“那不然?小红姑娘做事,在下不得不多加思量。”
慕轩问道:“世子殿下见过晋王了?”
“见过了。”
“他还在广静城?”
“姑娘何不亲自去看一眼?”
“不必了。”
慕轩忽然起身,拿起身边的白玉杯盏,斟满酒后面朝广静城的方向,对天一饮而尽。
“姑娘这是……”
“没什么。”
慕轩坐下,重新展开笑颜。
“有件事世子殿下想必会有兴趣。”慕轩轻声说道,“要知道咱们这位南平王爷深谙御人之道,给这交州四品以上官员均于武明城中置办了宅院,供其家眷居住,且官员及其家眷出入武明城皆需向司部报备,否则皆以叛贼论处。王爷将这交州上下的文武百官的家底都揽在了手掌心里,这官员谁家添丁少人,王爷想必比那当家的还一清二楚。这黄角家中有一妻一女,妻子赵氏怀有身孕,听大夫说还是个男孩。”
坐在一旁的南平王脸上阴晴不定,红衣女子戏谑一笑,继续说道:“想当初黄角兵变之后屠尽濮常城上下千余百姓,震惊天下。事后咱们这位王爷封了黄将军在武明城的宅院,尽收其家财入库,可偏偏没有这对妻女的消息。”
慕轩转头狐媚一眼看向殷子安,笑道:“世子殿下可知为何?”
殷子安面不改色,看着红衣女子。
“那本尊在与世子殿下说一件事。”
“世子殿下不是想知道这交州行尸一事吗,行尸并非无主之物,要知道行尸一法实乃南疆蛊术,可要说到这南疆蛊术,就不得不提那借尸还魂的复生法门。此法便是将行尸用蛊施于将死之躯,将其炼作死人体,待得日后寻一处风水宝地,借助阵法倒施行尸法门,将体内蛊虫逼出,借这天地灵气恢复自身被蛊虫噬咬所损肉身与气海,数年之后便可恢复。不过此法门除了要施术者本身的气机雄厚之外,还需辅以天时地利,以便强取这天地气运。据我所知,这样的地方在交州倒是不少,可要是人迹罕至,那可就屈指可数了。”
“世子殿下是明白人,话已至此,就不必我再多说了。我对这交州的王爷没有兴趣,此行也只是兴致使然,世子殿下自行斟酌。”
那红衣女子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在殷子安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随后转身走下高台去。
殷子安怔在原地,半晌之后冷笑一声:“叔叔这回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殷子安回过头看向那南平王刘瑾,沉声道:“叔叔最好祈求这上苍有好生之德,若是广静城破,侄儿倒想看看离将军和他手下的三千素王甲能保得了你几时?”
说罢殷子安当即转身离开高台,那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南平王爷这时却猛然起身,大声道:“拿下秦王世子!”
整整一千素王甲当即执戈上前,将这高台围了个水泄不通,殷子安回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南平王刘瑾,冷声道:“叔叔这就图穷匕见了?”
刘瑾应道:“既然来了,侄儿何不与本王再饮一杯?”
殷子安不再多言,一手掐住剑诀,其后背剑匣隐隐震动,片刻后整整四十九道剑芒鱼贯而出,围绕着高台结起剑阵,为首那近百位素王甲士无不是被挑断脚筋败下阵去。
殷子安一手按剑,一步步走下高台。南平王麾下离苏虽被那太棋府的接不归缠住一时难以脱身,不过这千名素王甲士既得将令,便无退却之理。殷子安环顾四周,一时倒也难以脱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千素王甲杀之可惜,叔叔可要想好了。”
殷子安腰间长剑出鞘,冲入那素王甲阵中,往来冲突,手中剑光翻转,宛若银龙。
整整一刻钟时间过去,殷子安周身三尺无一人得入。
刘瑾遥望离苏所在方向,尽管这位当世枪圣在交手之中处处抢得先机,可那太棋府的接不归一手折扇竟将离苏手中那杆白蜡梅挡得密不透风,一时半会儿难分高下。
这时那素王甲阵外侧无端惹起一阵骚乱,殷子安察觉到这甲阵异样,抬眼看时,却是白钰与白月儿二人,从这甲阵外侧冲杀进来,三人合力,迅速在这甲阵当中撕开一道口子,白钰背上其妹白屏,四人遂接着向北冲杀而去。
“小丫头总算想起我来了?”
“别废话,要去哪?”
“出去再说。”
四人向北而去,刘瑾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不禁长叹,半晌之后方才下令收兵。
殷子安等人向北走出十余里地,见得身后再无追兵了,于是原地修整了片刻。期间殷子安瞥见了白钰背后那昏迷不醒的白屏,于是问道:“今日从广庭湖逃出来,算是和那南平王撕破了脸皮,以后要在交州江湖上行事恐怕多有不便,白兄可有想好此行何往?”
白钰思忖片刻,说道:“无论如何先回夜阑,先与老阁主道别。”
听闻此言,殷子安随不再多说什么,与二人匆匆道别,遂与白月儿二人向着玉岚山隐池的方向赶去。
“我们去隐池?”
殷子安轻声开口道:“我当时在夜阑曾问过老阁主这交州行尸一事,阁主道出当年的纪伶子极有可能并未身死道消,只是不知纪伶子当年是用了什么旁门手段留存了一线生机在这世上,这人当时被重创了躯身,元气大损,想来是需要一个地方好生调养。我真是傻了,赶尸人在这江湖之中万人唾弃,更别说偏居一隅多年不被他人发现,说到头来这交州能收容纪伶子并且将其行踪掩藏的人不就是南平王那老家伙吗?”
“南平王暗中扶植玉岚山孙家一脉,促使其一跃成为交州第一大门派,也是因此南平王才可将那纪伶子安置在玉岚山的隐池之中,为其吸收天地灵气,恢复往日气机。”
“你说当时在那鹿鸣山上南平王为何对我动了杀心?不正是你我二人在那平遥城得知了行尸一事,老家伙生怕我这秦王世子深究下去,急于灭口才兵行险着。虽说你我逃过一难,可他怎会就此善罢甘休?”
白月儿蹙眉问道:“可他又为何要帮那纪伶子?”
“这要说回晋王遇袭逃入交州一事,恐怕南平王对此早就知晓,同时也为此布下一个大局。从一手促成那濮常城牧黄角反叛屠城,再到那派兵镇压将其逼至太楼山中,这一切都在我们这南平王的意料之中。为的就是要借黄角这把刀干干净净除掉晋王殿下,再借黄角屠城之名,光明正大起尸百万。要知道这行尸不同于军士,其由蛊虫所控,不需粮草补给,冲阵在前不惧刀枪,寻常军士对上这等阴兵,毫无胜算。”
白月儿惊道:“这南平王是要造反?”
殷子安轻叹道:“分封藩王本就是这后汉新立的无奈之举,先帝曾设宗正司掌宗事大小事宜。这交州本就少有战事,三年前宗正司大幅削减交州军镇,五万虎豹骑算是南平王手下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家底,可眼下这濮常城屠了三千,广静城又是三千,刘瑾还能在这交州安坐多久?”
“那我们何不直接前往广静城?”
殷子安摇头道:“行尸一事需从根源着手,不将这赶尸人杀死,这蛊虫繁衍无休无止。刘瑾先前阻我,也是怕我去寻这纪伶子,想必当下正是此人破关的紧要时候,此时不除,后患无穷。”
说罢殷子安想起一事,不禁叹道:“那刘瑾身边的谋士廖之儒,为主子谋下这一场大局,要在这乱象当中激流勇进,做那入局第一人,可身为这文榜之上不输青衣先生的当世谋臣,此举以百姓作饵,荼毒万民,定是有悖天道……即便成事,事后也要背负千古骂名,为天下人所不齿。廖之儒廖之儒……真是不负文榜上毒士二字点评。”
二人随即来到那玉岚山隐池所在山中,只见那山道之上沿途的守山弟子皆被人打昏在地。殷子安心生疑虑,进到那隐池当中,却见遍地狼藉,无数身着玉岚山宗服的弟子倒在池边,不省人事。
殷子安仔细查探了尸体,起身说道:“这些弟子体内气海虚浮,气机紊乱,生前都已是行尸。”
白月儿想起一事,说道:“听闻玉岚山每年会将宗门内比的优胜者送入隐池修炼,这样看来这些弟子反倒因此惨遭毒手。”
殷子安轻叹一声,道:“逆行行尸法门好比那起死回生之术,逆天之举,需得天时地利人和。想必那纪伶子要恢复实力少不了这些武道弟子的气海供养,可怜这玉岚山一门上下被这刘瑾与那纪伶子合力蒙骗,这些年不知送入了多少人命。经此一役,玉岚山孙家算是彻底断了传承,树倒猢狲散,这交州玉岚山算是走到头了。”
二人沿池继续往里走上百步,只见池边一男子席地而坐,吞吐间白雾缭绕。
男子气息微弱,面色苍白,想必刚经历一场大战。殷子安上前拱手道:“付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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