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敬事房已将新进宫的五人绿头牌做好,原本呼声最高家世最好的孙媛媛因犯上一事没有得到褚晟第一个垂青。倒是乖巧可人的邓良人得了先机。侍寝当日不仅晋了位份还得了封号,称作灵才人。
就这样又过了月余,紫禁城迎来了元和十二年的初雪。早上给皇后请过安后,今心将狐毛的大氅给玉儿披好,又将怀中的暖炉塞到她手里。正欲扶她上轿辇,玉儿望着外面一片皑皑白色摆摆手吩咐道:“如此雪景不看倒是辜负了,我们走着回去吧!”
“是!”今心答应着便上来扶住她慢慢往前走。
长街上,那绵绵的白雪装饰着整个天地,肃穆威严的宫殿如今都变成了银色,看的久了晃得人睁不开眼。玉儿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饶是如此,仍忍不住去看,如此良景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正徜徉在这银色世界里的玉儿忽然见远处出现了星点艳红,在这天地一色的世界里格外亮眼。玉儿站定仔细去瞧,却见那片红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待那红色的人儿来到身前玉儿才认清,来人正是玖烨王夫妇。那亮眼的红原是王妃身上大红色的大氅,连那大氅上的风毛亦是血一样的红。玖烨王妃当真是爱极了这红色。只见她聘聘婷婷立在身前,怀中抱着几支新折的腊梅枝子,那上面的梅花大多含苞待放格外喜人。
玉儿忙凝神屈膝请安,“妾身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玖烨王嘴角带笑,轻巧答道:“贵嫔不必多礼!”
玖烨王妃亦是含了一丝和煦的笑,一瞬不瞬的望着玉儿,半响开口说道:“妾身从前只觉这白色太过寡淡,从来不爱白色的衣裳,今日见了娘娘方才知道,这清淡的颜色亦有清淡的妙处,娘娘当真出尘脱俗让人心生仰慕!”
玉儿忙谦虚一笑,恭敬答道:“王妃说笑了,王妃风姿灼灼,在您跟前谁敢遑论姿容!”
玖烨王妃低头一笑,似乎并不将玉儿的话放在心里。抬头时已然换了一副娇美动人的神色,只见她深情款款的望着身侧的夫君,俏皮问道;“王爷您觉得呢?”
玖烨王没想到她会如此一问,尴尬的轻咳了两声。玉儿一时好奇不知玖烨王会如何作答,亦是带了三分戏谑的神情看着他。
玖烨王见避不过去,苦笑着摇了摇头,“半斤八两,各有千秋,各有各的美!要看来人喜欢哪种罢了!”玉儿见他答的巧妙谁也不得罪,便无心再做停留,刚欲开口告辞,却听玖烨王妃软软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那王爷喜欢哪一种呢?”说着不忘亲热的攀上身侧之人的胳膊,身子微微靠在他的身上。
这下连玉儿亦忍不住蹙了双眉,却见玖烨王将胳膊从王妃怀中轻轻抽出,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一步。目光从玉儿脸上淡淡划过,带了些许无奈的答道:“本王自然喜爱王妃这样热烈不羁的性子,否则怎会将你娶进门来!”玖烨王妃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饶是大胆奔放的她亦是红了小脸,俏生生的答道:“王爷惯爱取笑人家!”
玉儿只当浑然未闻,目光毫无波澜的直视前方,玖烨王妃偷偷望了她一眼,开口说道:“娘娘不要见怪,我们王爷就要跟妾身说笑!”说着还不忘撒娇的嗔了玖烨王一眼。
玉儿只含了得体的笑,轻启檀口,答:“王妃说笑了,王爷跟王妃比翼连枝,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说着又屈膝答道“妾身宫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在此叨扰王爷、王妃赏雪了,妾身先行告退!”
回到宫中,玉儿只觉有些气恼,后宫中那些拈酸吃醋的事已然让自己疲于应付,这玖烨王妃好好的王妃不做,竟然也才参和一脚,不知自己到底何时得罪了她,次次见了都要针锋相对比个高下。
翊坤宫中,褚宁亦是一脸不快,王妃窥着她的脸色暗暗有些心酸。当初跟着王爷进京的心腹派人回来给自己送信,说王爷有些不对劲竟对后宫中的玉贵嫔动了恻隐之心。
她明白这话只是传话之人说的隐晦,怕是自己的夫君对那女子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自从自己嫁给他,近十年的光阴,外人看来他们夫妻伉俪情深、天作之合,内里只有自己明白他的心从来都不在这个王府里,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膝下无子。
初入宫中见着那个别人口中盛宠的玉贵嫔便觉自己这万里寻夫有些不值,不过是个容貌清秀的普通女子,哪里就能迷住他那天高海阔、云淡风轻的夫君。
可是翊坤宫设宴看见褚宁停留在她脸上的眼神时,便知道有的时候男人对一个女子动情根本不需那么些原因,自己这局已然输了,可仍是不甘心,仍是要处处去比,到底自己才是正经的王妃自己才是他的妻。
褚宁回首,见到王妃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悄悄叹了口气,“你进京也有些日子了,王府里的事不必打点了吗?”
王妃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他这是想打发自己回去,滚着精致花边广袖中的手不禁紧了又紧,“府中的事,妾身来时已经吩咐妥当,如今王爷不在府中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妾身回不回去都是一样的!”玖烨王妃旋首答道,虽心内感伤,面上还是保持着该有的从容淡定。
褚宁无奈,有些话不能说的太过否则不仅伤了面子只怕连里子也保不住,他从来都知道王妃虽性子要强但一直是个聪慧的女子,只怕已然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仍是不放心的说道:“那便好!只是宫里不似府里,王妃性子耿直,有的时候还是该收些的好!”
王妃脸色白了白,这么些年虽说褚宁的心一直不在自己身上,但到底还是相敬如宾,不说处处宠着自己但到底没说过一句重话,如今竟为了那永远不可能的人责怪自己。这样想着她只觉更加委屈,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褚宁见她如此,不忍再看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站起身留下一句“皇上还等我去议事。”便匆匆走了出去。徒留王妃一人对着他的背影垂泪。
年关将至,李曦月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皇后气急败坏,正在凤宁宫发着脾气。下首跪着瑟瑟发抖的絮儿和刚进宫的吴才人。吴才人侍寝过后,虽也按着规矩晋了位份却没有赐封号,这样看来她并不如灵才人得褚晟的喜爱。她的父亲跟淑贵妃的父亲同在内阁为官,在前朝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现下看来她已被皇后纳入麾下成了她的利剑爪牙。
“娘娘,臣妾已经想了许多法子,可一来映月宫着实防备的紧,二来自从臣妾进宫便与贤妃生有芥蒂实在没有什么机会下手。”絮儿磕了个头据实答道。
皇后一拍桌子,显然生了大气,恨恨的呵斥道:“废物!本宫要你们有何用,如今宫里一个两个都有了皇子,是不是哪一天本宫这皇后的位子也要拱手让人?!”
二人听皇后如此说脸上又白了几分,磕头不止,喃喃回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皇后也不理她们,站起身冷冷丢下一句“若贤妃平安产子,本宫只怕你们就不得平安了!”说着再不管二人如何求饶扶着拾月的手便进了内室。
絮儿只觉额上冷汗层层,身子软的站不起来,如意见状忙上前将她扶住,不忍的劝道:“小主不必这样着急,左不过那孩子生下来还有些日子,咱们再好好想想法子!”说着便将白着脸的絮儿扶了出去。
走在回宫的路上,絮儿仍忍不住颤栗频频,她不知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她没有姐姐的好运气得不到皇上的深情爱怜亦没有好的家世背景可以依靠,以为投靠了皇后至少能得个平安,甚至不惜......谁知到现在却是落得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意见主子如此,心疼不已。仔细替她将大氅理好,小心的劝道:“小主,不如我们去锦绣宫问问玉贵嫔娘娘吧!”
絮儿无奈的闭了闭双眼,这次只怕姐姐也不会帮着自己了!但到底还是听了如意的劝,缓缓向锦绣宫走去。
锦绣宫暖阁内,玉儿正懒懒的斜倚在贵妃榻上剥着柑橘吃,底下二皇子正被奶娘哄着咯咯的笑不停。小孩子娇憨可爱的神情惹得玉儿、夏琳、灵才人皆是满面笑意。
正沉浸在一室暖意的三人冷不丁见着从外面挑帘进来的絮儿脸上的神情时皆是一愣。还是玉儿稳心神,率先开口问道:“这大冷的天你从哪里过来的?”夏琳和灵才人与絮儿互相见了礼之后,窥着她的脸色知她必定有事要和玉儿商量皆识趣的告退走了出去,奶娘亦推脱二皇子要吃奶了将他抱了去。
如意替絮儿将大氅退去,扶她在玉儿身边坐下。对今心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也退了出去,如此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暖阁一下子就剩姐妹二人无声对坐。
玉儿将身子坐直,关切的问道:“你近来总是这样忙忙碌碌,想与你好好说说话都不得空。今日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姐姐~”絮儿还没开口就蹡蹡落下两行清泪。
“到底怎么了?”玉儿见她这样知她必定遇到了极难得事情,否则以她那要强的的性子绝不会轻易在人前落泪。
“皇后今日将我找了去,命我一定要将贤妃肚中的孩子除去,还说若是她的孩子平安那我以后就平安不得了!”絮儿说着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玉儿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是被这话吓得一激灵。她一直知道皇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那贤妃亦不是什么善类,可她肚中的孩子何其无辜,自己也是做过娘亲的人,将心比心如何下的去这狠手。
絮儿见她只愣愣的不说话,忍不住轻唤出声,“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办?”
玉儿看着满面泪光的絮儿终是不忍,摇了摇头回道:“你先别急,容我仔细想想!”
过了半晌玉儿只觉脑中仍是混沌一片理不出个头绪,再看絮儿望着自己祈盼的眼神,为难的说道:“皇后那里,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絮儿摇了摇头,“姐姐该知道她的性子,宫里的孩子哪个逃得过她的手心!”
玉儿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的璟儿......当初认定陈丽欣是那下毒手之人但到底没有真凭实据,如今想来,皇后也不无嫌疑。
絮儿见上首的姐姐脸色阴晴不定,不解的问道:“姐姐想什么呢?”
“絮儿,你跟我说实话,当初瑞王中毒一事是否也是皇后......”玉儿脸上又一次出现了狠厉的神情,凡事只要沾到瑞王身上她总是看不开。
絮儿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吓得又白了几分,慌忙摇着头回道:“姐姐,皇后并没有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按理不应是她下的手,姐姐不是知道下毒之人是那疯妇陈氏嘛!”
玉儿知道她这个妹妹素来跟皇后走的近,但再近也越过她们亲姐妹去,若是皇后下的手絮儿必然会来告诉自己,只怕又是自己胡思乱想了!忙收敛心神将心中愤恨的情绪压下去,回道:“你说的是!是我多心了!”
絮儿见她不再怀疑,心中惧怕不安的情绪缓了不少,方才苍白的脸终于又有了血色,急急问道:“只是此次贤妃一事,依姐姐看我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保全自己?”
“此事事关重大,一时半会儿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你先别急,容我仔细想想!”玉儿徐徐劝道。
“那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姐姐若是想到什么一定要来告诉我!”
玉儿点点头,仍是不忘劝她,“那是自然,你且放宽心,这大冷的天不要愁出病来,总还是会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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