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红妆

    
    看到唐太太这支支吾吾的样子，白哲成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唐太太是清楚梁意年的身份，也是摆明不同意她入门，因为她身后没有倚仗。
    身为一个商人，白哲成能够理解；可是身为梁意年的舅舅，身为白媛芳的哥哥，他可就不乐意了。
    “看来，唐太太是知道我外甥女的下落。”
    唐太太看到白哲成这个模样，心里也有了几分明白。
    “白大哥，似乎知道些什么，想是，已经找到了媛芳的女儿。刚回上海，消息竟然如此灵通。”
    唐太太明白梁意年应该是和白哲成俩人顺利攀上亲了，不然白哲成今天也不会过来这边。
    只是，唐家的门，她梁意年进不得，她的儿媳妇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唐太太是我们媛芳的朋友，我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了。我找到了意年，也知道她和你家唐其臻的姻缘。”
    “姻缘？”
    唐太太原本就好奇这白哲成为什么会好端端来唐家，这他们回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既然主动上门，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唐太太管唐公馆管了这么些年，也那么顺当，虽然唐秉正不在，她也虽然动摇过。
    可是白哲成上门来，她却看成了是梁意年让人过来示威了。
    “白大哥，你说错了吧，我们家和她，可没有什么姻缘。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唐家，这是要不认账。”
    唐太太听着白哲成的话的气势，也没有怯场，也不因为自己是一个妇人，就却步不前。
    “白大哥，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明白了今天你的来意。那我也不拐弯抹角就把话给直说了吧。”
    白哲成脸上绷着，看着唐太太，就看着她说出些什么来。
    唐太太把这些话憋着也挺久了，虽然会在上香的时候和白媛芳唠叨，可是那终究已经是去了的人。
    “媛芳和我，是老交情，甚至是现在，我也经常惦记她，她的忌日，我也每每记着。可是，那是我与媛芳的情分，与她的女儿，没有多大的干系。”
    “我和媛芳关系好，我自会照顾她的女儿。当初的事情，就不提了，可是梁意年现在如今是一个舞女。她和我儿子好，原本我可以说是高兴的，可是白大哥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唐家为什么不同意？”
    “她嫁过人，被那张家休了。被休之后，回了娘家，又把她亲生的父亲给气死了，还被继母赶出了家门。这之后，阴差阳错的，才和我们其臻好了，这中间的弯弯绕绕许多，可是她后来万不该是去做了舞女。”
    “我们唐家的门楣，虽然说不得是多高，可是如果让她现在这样身份的人进门，整个十里洋场的人，那都得看我们唐家的笑话。”
    白哲成冷笑，“所以，你们唐家是打算，让孙女都留在外面算了？”
    “如果可以，我们愿意抚养小纯熙，可是你的好外甥女，把我的儿子都给拐走了。我养他那么大，他却为了一个女人，离家出走。白大哥，你设身处地扪心自问地想一想，如果。如果今天换成是你的儿子，你会作何感想？”
    “……好，我大概明白唐太太的意思了。可是，今天我过来，也不是为了听唐太太你的分辨的。”
    白哲成也听不得别人诋毁梁意年，她已经够苦了，现在还被自己的未来婆婆这样嫌弃。
    而且，他妹妹曾经的好朋友，竟然这样对梁意年，这真的让白哲成很是闷烦。唐太太皱眉，倒是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了。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做个和事佬，想问问唐家，看不看得起我白家。或者说，我们白家的门楣，是否能够匹配你们唐家？”
    唐太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如果可以，她也愿意退步，毕竟小儿子的性子，她这个当母亲的很明白，那可是撞了南墙也不愿意回头的。
    她甚至做好了这辈子等不到儿子回到唐家来的心理准备了。
    现在，白哲成既然这样说，她也姑且听一听，也算是为了唐家的和睦努力一把。
    “不知道白大哥是什么意思？还请明说！我们唐家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家，如果策略得当，那么将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白哲成看唐太太总算是愿意和颜悦色说话商量事情了，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梁意年不会再在百乐门登台演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了，而且百乐门重新开业，红舞女也已经不再是她。
    另外，在白家即将到来的宴会上，梁意年的身份，就是他白哲成的外甥女，这个他不会遮掩，到时候他也可以保证那些多嘴的不敢说什么闲话。
    白家，虽然才回来上海滩没多久，但是慢慢的，自然会有人上前巴结着，他白哲成结交的那些朋友，也不属于无事之徒。
    当然了，如果唐家还觉得为难，真的不想让梁意年进门也没有关系，就是需要点头，让她名正言顺地嫁给唐其臻。
    俩人的婚礼也已经在筹办了，他也给小两口准备了一个小公馆，虽然不算特别大，可是这是当舅舅的心意，当然，这也绝对不是梁意年要招上门女婿的排场。
    唐太太听了，觉得这白哲成也是真的心疼这外甥女梁意年，而且，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她之前的记恨其实也是慢慢淡了的。
    只是，如果真的要点头，却也不显得那么容易，她还需要和唐秉正商量。
    说真的，唐太太真的不太愿意和梁意年朝夕相对，如果说不膈应，那是假话，她还怕整个上海滩的贵妇人都笑话她找了一个舞女当儿媳妇。
    但是，如果有白家在后面给梁意年撑腰，那事情就不太一样了。
    梁意年也不再登台演出，谁还没个过去，再加上白家的手段，说不定事情真的还就有转弯的余地呢。
    唐太太算是点头点了一半，只说是要和唐秉正商量，而白哲成带过来的礼物，也都已经收下了。
    至于白蕙宁那边，也是和唐满月做了足够的思想工作。
    唐满月的头脑简单，心思也单纯，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白蕙宁又是会猜透心思的，对付唐满月，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成了他们那边的人，让她对唐其臻和梁意年的事情上心了。
    虽然对唐满月不太了解，可是三言两语的，把她的话哄了出来，再那么一计划，什么都成了。
    所以，唐满月回去旁敲侧击，用白蕙宁教的办法在唐太太耳边那么一吹风，唐太太的心更是动摇了。
    她可以不要儿媳妇，可是难不成真的不要儿子了吗？
    儿大不由娘，那也算了，可是难不成她唐太太到了这个年龄了，看着别人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她呢？
    儿子有，女儿也有，可是家里也没个小辈。
    唐萱月的孩子，那是外孙，也不在自己身边，那可是清冷得要命。
    她想起小纯熙，心里都想得紧，恨不得马上就去看孙女一眼。
    唐太太心里煎熬了大半天，总算是翘首盼望，把唐秉正给盼了回来，也把大儿子唐砚华给盼了回来。
    两父子前后脚进的唐公馆，就被唐太太的眼神盯得心里觉得直发毛。
    可是唐太太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愣是不说，唐满月也帮着盯，也愣是说没事，什么都不说。
    晚饭吃完了，两母女就开始分工合作，开始了游说工作。
    唐秉正上了书房，唐太太端了饭后甜品上去，把今天白哲成过来的事情说了。
    唐秉正倒是奇怪白哲成会过来这边，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事情。
    “白哲成……这白家，回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这宴会似乎要搞得有声有色的，声势浩大，我听说还请了租界那边有头有脸的人物，连之前的商会会长还有长老们都请出山了。”
    “只是，他来我们唐家……莫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唐秉正思来想去的，总算想起了白家和唐家的关系，也不过是那个梁意年。
    算了算，那个他厌恶的女人，似乎还是白哲成的外甥女。
    唐秉正恍然大悟，抬头，看到妻子唐太太的表情，就明白了十分。
    “我明白了，你这是被那个白哲成给说服了？我说今天怎么一直盯着我，让我心里直发毛。”
    唐太太心生胆怯，可是也只能是豁出去劝说了。
    “这，秉正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长大了，我们也管不了，其臻的性子倔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自小娇生惯养的，现在自己出去工作赚钱养家，那可多不容易，我听陆家那边说，那里不见得工作很轻松，而且钱也不多。我们唐家的孩子，哪里需要那么辛苦。”
    唐秉正实在是气得厉害，怒气汹汹地开口，“够了，不要再说了，真的是慈母多败儿。你不用劝了，你不用痴心妄想，你让白家那边也别痴心妄想了。让一个舞女进门，我唐秉正还有唐家，脸都丢光了，还需要在上海滩混吗？”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自己就被那白家蛊惑了。就算他白家想搞些什么，我唐秉正也不怕。但是想要我点头让那个女人进门，门儿都没有，真的是痴心妄想，真的是慈母多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