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剑

    
    东隅国君主姜止，一身正气，一言九鼎，说下午不给叶昭佩下床就是不给叶昭佩下床。
    当天下午，郑太后没有等到叶昭佩，只等来了官水的传话。
    官水恭敬道：“君上与王后一同睡下午休了。”
    郑太后漠然：“现在都快吃晚饭了，他们还没有睡醒吗？”
    官水继续恭敬道：“回太后的话，君上说，王后不能起床。”
    郑太后质问：“怎么就不能起床了？”
    官水保持着自己的恭敬：“君上还吩咐了属下去为王后准备些养身的营养药膳，太后，属下先行告退了。”
    郑太后怒道：“君上实在是越来越没有规矩！”
    究竟为何睡下了一直到现在还不能起来，又是为何需要准备营养药膳，郑太后这过来人难道不清楚么？
    郑太后早就说过，叫姜止不要这么早动手，谁晓得姜止这逆子竟然将她的嘱托全然忘在了脑后。
    立在一边的青杏回想起了三个月之前的郑太后。
    那时姜止受刺重伤，昏迷床榻，叶昭佩满身是血的回来，还提着一个装着木箱子的脑袋，对着郑太后也不行礼，十分没有规矩与体统。
    当时的郑太后，在叶昭佩走了以后，也极为愤怒地说了一句：“这美人剑实在是越来越没有规矩！”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郑太后发生了改变？
    青杏也说不清楚，但对于她而言，发生在郑太后身上的改变并不是不好，甚至青杏觉得那叫郑太后性子中有了一些过去的柔和，是一件好事。这叫青杏觉得欣慰。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确会改变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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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昭佩近来的日子过得很安稳。
    早上起来去寿辰殿中修身习礼，继而又会与姜止一同午休。一般来说，午休之后姜止会放她走，而叶昭佩若是在寿辰殿闲着无事，便会去找一找水灵媛。
    郑太后一般很少会对她的行为作出限制，有的时候甚至还主动鼓励叶昭佩出去。郑太后说：“能交一些便宜，是好事情。”
    水灵媛见到她总是很高兴。
    水灵媛会拉着她的手讲很多的事情，比如：“我听说前一段时间天子的使臣又来了，好像是对君上不恭敬，被君上给赶了出去。”
    再比如说：“听说君上最近在忙一件大事情，说是要筹备与王后的成婚大典。我可以一起去参加吗……”
    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云莽。
    今天水灵媛可能会在看见叶昭佩的时候好奇问一句云莽怎么没有一起过来，等到两个人聊天聊到了一半，水灵媛又会提一句前几天云莽给她送了一丛海棠花，种在院子里了。
    在她的身上，可以品尝得到恋爱时甜滋滋的味道。
    不过，叶昭佩比较关心她最近卖胭脂水粉是否有没有被骚扰，便问她：“那些个登徒子，可还有来骚扰你？”
    水灵媛很轻地摇了摇头，笑眼说道：“他们好像都听闻了王后那一天的所作所为，所以对我敬而远之的。也有人听闻说，王后是因为用了我的胭脂水粉所以才能够赢得君上的欢心，所以我的生意好了许多。”
    叶昭佩笑了一下：“那不是很好吗？”
    “是啊，很好的，”水灵媛道，“对了，还有！”
    “还有？”叶昭佩看向她。
    水灵媛点头：“之前的魏公子，他最近每一天都会来我这儿买胭脂水粉，但是从来都是低着头，不敢看我，也不跟我说话，付了钱就走。我叫都叫不住他。”
    叶昭佩没忍住笑了。
    水灵媛道：“现在乐都的风气真的特别好，以前总有一些很快的人，但是自从皇后娘娘教训了那些霸强者的消息流传开来之后，便很少再有人被欺负了。”
    叶昭佩忽然问：“那应该也算是帮了君上的忙吧？”
    水灵媛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那当然啦。”
    于是叶昭佩高兴地笑了笑，说：“下回我问一问云莽要不要跟我一起过来。”
    水灵媛点头：“好呀。”
    过了些时候，叶昭佩午休之后从床上爬起来准备离开，姜止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叶昭佩回头，不解地看向姜止：“君上？”
    姜止道：“最近你好像总是往外面跑。”
    叶昭佩“嗯”了一声：“我去见朋友了。”
    姜止问：“什么朋友？”
    叶昭佩老实道：“就是云莽喜欢的女子水灵媛，之前端午时候，她帮我一起做了一个香囊送给君上。”
    姜止点头：“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养了个小白脸呢，想问你很久了。”
    叶昭佩一愣：“君上，什么小白脸？”
    姜止摇了摇头，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没什么。但我没有睡醒，你再让我多抱一会儿。”
    叶昭佩坐在他腿上：“君上，我们都一起躺了两个时辰了。”
    姜止搂着她，也不多作解释，只是叹息：“最近朝中事情如此繁多，又有那么些大臣反对我迎娶你，我每天为此费尽心思……”
    他抬眼看向叶昭佩，俊脸之上挂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你瞧瞧我，有没有清瘦下去？”
    叶昭佩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是笑完了，她还是主动低头，在姜止的脸上亲了一口：“委屈君上了。”
    她抱着姜止的脖子，默了片刻，忽然道：“不如……君上，你把那些反对我们成婚的大臣名字列出一个名单来，我去把他们都给杀了……”
    姜止磨了磨牙，动身摆正姿态，将叶昭佩压在了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之前怎么告诉你的，不记得了吗？嗯？”
    “君上叫我不要总是喊打喊杀。”叶昭佩认错。
    “那你怎么总喊打喊打？是欠……欠亲吗？”姜止顶着她。
    他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
    叶昭佩用手盖住了眼睛，嗫嚅：“可我还要去找水灵媛……”
    姜止低头吻下来：“待会儿吩咐官水去一趟便是了，正好，我对她也另有安排……”
    也不知道最近叶昭佩是看了些什么书、听说了一些什么故事，听姜止说起“对她另有安排”，竟然怔愣了一下，顿时反应激烈起来。
    她抬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一脸正色道：“君上！水灵媛与云莽真心相爱，您当初也说了不会迎娶别的女子！”
    姜止眯着眼睛看她：“所以呢？”
    叶昭佩正直道：“所以，请君上不要将水灵媛变成您的女人！”
    姜止一愣，动作停了一下，忍了片刻，没憋住一声笑。
    叶昭佩倒是愣了：“君上，您笑什么？”
    姜止问她：“叶昭佩，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见个女人就会喜欢上，就要拿下？”
    叶昭佩摇头，恳切说道：“至少母后的话，君上是不会有心思的。”
    姜止顿时哭笑不得，问她：“刚才说那话是以为我要把水灵媛变成我的夫人？”
    叶昭佩诚实地点了点头。
    姜止又亲了她一口。
    叶昭佩小心翼翼地问：“难道说……不是吗？”
    姜止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要把她接进错园给你作伴，不必你跑那么远的路。我何时说要叫她来做我的夫人？”
    叶昭佩睁大了眼睛看他。
    姜止受伤道：“昭佩，你误会我。”
    叶昭佩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误会了姜止。
    姜止继续受伤道：“昭佩，我现在很难过。”
    他难过得在叫叶昭佩当天下午没能够下得了床。
    宋清声与云莽在门外相遇，一起打了个招呼。
    宋清声：“云大人，好巧。君上是要问问我大婚与这神事是否有所违背，当然了，就算是违背了，君上也不会在意的。”
    云莽：“宋大人，的确很巧。君上安排我去杀了几个人，他们原先要伏击君上，老远看见王后，便撒腿就跑，但又被我堵了。君上觉得他们是要对王后作对，便将他们几个给杀了。”
    宋清声与云莽站在寝殿外，看着紧闭的殿门，一起叹了一口气。
    宋清声对云莽道：“我以前小的时候背古诗，知道有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我觉得君上正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云莽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官水从外面回来，宋清声与云莽一齐打了招呼。
    云莽问他：“你这是去了哪里？”
    官水笑道：“水灵媛家中。”
    云莽一愣。
    宋清声也看了云莽一眼：“你喜欢大海……”
    官水继续道：“奉君上之命，将水姑娘接到错园居住。”
    “哦，我就说嘛，官水不可能是对灵媛有什么心思。”一边说，云莽一边收起了手中的短刃。
    官水道：“王后与水姑娘的关系很好，君上说，这样两个人的相处也可以方便一些。”
    云莽叹息：“那君上有考虑一下我吗？我这样还怎么跟灵媛单独相处啊？”
    官水笑眼道：“没办法。要是云大人有什么想法，或许可以问问王后的意思。”
    停顿了片刻，官水又道：“王后最近不太杀人，或许云大人可以尝试。但……毕竟王后身边还有个君上，云大人的希望很渺茫。”
    那一天的晚上下了雨，水灵媛与叶昭佩一起躺在楼上听雨声说悄悄话，云莽一个人对着细雨沉默，心中很是寂冷。
    他终于明白，有一些距离，并不是好家世和好长相可以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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