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

    
    就在小鱼忧心如焚的时候，事情竟然出现了转机。王城里最大的一个拍卖行里有人拿着一味药材来拍卖，而月公子那边也终于传来了消息，历经磨难他已经弄到了一味药材，现在正快马加鞭的去弄另一味药材。
    当小鱼将这些好消息欣喜的告诉慕容华时，慕容华却十分的淡然。他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身后的事情了，睿智如他，并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几味奇药之中。
    “小鱼，我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再继续陪伴你了！还好，有月公子护着你，我即便走了也安心了！”，慕容华凝视着小鱼安然的道。
    小鱼听到这样话语，心如刀绞，却要强颜欢笑的安慰慕容华。令人欣喜的事情是在一个月内，那几味药终于凑齐了。可是一想到慕容华即使服下此药，也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了，小鱼就十分难受。
    月公子再次出现在小鱼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在金砖的最后期限了，他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一改平日里永远整洁的样子，胡子拉茬的不说，面色透着疲惫，这一个月来，他天南地北四处奔波，日夜兼程，饶是身负绝世武功，也耗费了不少精神。特别是在最后为了按时赶回京城，他是日夜兼程，跑死了无数匹马。
    小鱼见到月公子回来，悬着的一颗心先放了下来，见到月公子的样子，她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这一个月来她既要焦心药材的寻觅，又担心月公子的安危，还要不时强颜欢笑的安慰慕容华，一个人默默的背负着所有的事情，对小鱼来说同样也十分的煎熬。
    “你瘦了！”月公子见到小鱼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他虽然疲惫不堪，可是也还是坚持先抱了一下小鱼，将她脸上的泪痕吻干。
    “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月公子温柔的语声，越发释放出小鱼心中的郁结，她索性如同一个孩子般放声哭了起来，将这一个月来所淤积在心中的难过悲伤统统释放了出来。
    月公子只默默的抚摸着小鱼的头发，感受着怀中这个女子悲痛的心情。而在屋外某处的黑暗中，慕容华隐藏在暗影里，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金砖配好了药给慕容华服下之后，之前每天困扰着慕容华的头晕恶心的症状减轻了不少。金砖也试着每天在慕容华行功运气之时，采用金针刺穴之术，给慕容华放血，可惜收效甚微。
    “郡主，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在多番尝试之后，金砖垂头丧气的对小鱼说道。
    虽然已是意料中事，可小鱼仍然感到十分的沮丧，之前的唯一一丝希望如今也破灭了。
    这段时间里，小鱼几乎不离慕容华左右，一直陪着他批阅奏折，处理政事。在他终于闲暇之余，小鱼会拉着他去下棋、钓鱼。
    若是慕容华头晕难受之时，小鱼会轻轻的给他按摩额头，或者给他讲讲故事，而慕容华也会强打精神听着小鱼那些不着边际的故事。
    “小鱼，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故事？”，一日，慕容华听着小鱼讲完美人鱼的故事后好奇的问道。
    “呃，如果我说是我自己编的，你相信吗？”慌乱之下，小鱼如是说道。
    “信，小鱼，你说的，我都信！”慕容华宠溺的望着小鱼，眼中含着无限深情。
    很多时候，慕容华会听着故事慢慢睡去，小鱼仍然静悄悄地坐在那里，凝视着慕容华安详的睡颜，想着他就要不久于人世，不忍离去。
    月公子理解小鱼对慕容华的感情，他知道小鱼只是想陪着慕容华了无遗憾的度过生命中这最后一段时光。
    慕容冰在处理好阿巴古部的事务后，也回到了宫中。她的到来，让小鱼心中略微轻松了一点，毕竟，多一个人来在慕容华面前维持谎言，要比让她一个人来撒谎要让她感到轻松一些。
    慕容华虽然身体每况愈下，可精神还不错，他时常用安详的目光微笑着看着小鱼，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小鱼怀疑慕容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其实活不了太久了。
    自慕容华中毒一个多月的时候，央吉玛查出有了身孕。这件事让愁云惨淡的王宫中终于有了一点点喜色。慕容冰在闻知这个好消息时，立刻去了小佛堂给菩萨上香，感谢菩萨在最后的时候给慕容华赐了这样一个小生命。
    而慕容华则是用歉意的眼神望着小鱼道：“小鱼，今后便要苦了你了！”，小鱼心头一紧，却是摇头道：“你放心，孩子我会好好的抚养他长大的！”
    原本已经绝望的央吉玛在获知有孕之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希望。她还不知道她自己所闯下的弥天大祸，她只道日子还长，只要有孩子傍身，慕容华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时常来她这里坐坐的。只要慕容华能来她的宫中，她便有把握留下他。而不是像现在，她连慕容华的人影都瞧不见。
    日子一点一点的溜走，慕容华与小鱼、慕容冰似乎已经达成了默契，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身后事，而小鱼和慕容冰对他的这一举一动也不加干涉，只是想方设法的让他能舒服一点。
    “小鱼，你来北羌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好好带你出去走走，我们出宫去走走吧！”，一日，慕容华如此说道。他消瘦了很多，皇袍穿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他现在走几步便要喘上几喘。
    小鱼深深的望着慕容华道：“好吧，咱们去城外的东湖划船吧，如今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听说湖上的荷花开得甚好！”
    慕容华微微笑道，纤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小鱼的手，触手冰凉。小鱼不忍抽出手指，只好默默的让慕容华握着。
    两人微服出宫，只带了一小队侍卫远远跟随。“小鱼，还记得在京城的时候吗，咱们一起去曲水泛舟！”慕容华坐在船舱里，淡淡地说道。
    他早已暗中听到了慕容冰与小鱼的谈话，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如今他已经将后事安排妥当，只想静静的与小鱼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当时有个不长眼的偷了你的荷包，被你扔到水里去了！”，小鱼望着船舱外接天的碧叶笑着说道。
    两人一下子都回到了昔日那美好的时光中去了，良久，小鱼方轻轻地道：“王上，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慕容华却“嗤”的一声轻笑道：“小鱼，别说这些，能像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低下头淡淡地看着小鱼道：“若有下辈子，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溜走了！”
    小鱼鼻子发酸，含泪望着慕容华，心想这么一个好人，为何老天就对他如此苛刻呢。
    慕容华抬手揉了揉小鱼的头发道：“好了，小鱼，你不要难过，我以后会在天上看着你的，保佑你平安快乐！”
    小鱼再也忍不住，扑到慕容华怀里哭道：“不！不！我不要什么下辈子，慕容华，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慕容华抚在小鱼头发上的手微微顿了一顿，方柔声道：“人生总有一死，乖，别哭了，一会儿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小鱼抬起头泪眼模糊望着慕容华道：“我也不想哭，可是我心里难受得紧！”，慕容华很少看到小鱼脆弱的模样，见小鱼如此梨花带雨，心头不禁一痛。
    他轻轻的用手指替小鱼拭去脸上的泪水，一声叹息后将小鱼拥入了怀中。“小鱼，我其实又遗憾又庆幸！”慕容华微不可查的低喃道。“我遗憾我没有坚持下去，我又庆幸你现在不再爱我！这样，即使我走了，我想你也不会太过悲伤……”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小鱼心中又痛又悔，她痛恨自己无法给予慕容华一段完整的爱情，让他不能走得无憾……
    尽管再怎么不情愿，那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届时，慕容华已经看不见了。剧毒的折磨已经让他变得皮包骨头，青白的面色里依稀泛着黑气，金砖的药方护住了他的心脉，让毒气没有那么容易攻心，方才给慕容华争取了三个月的时间。
    可是现在大限已至，被压抑多时的剧毒终于反弹蔓延开来。“阿姐……”，慕容华直直的望着前方，低声说道。慕容冰低泣着上前道：“阿弟，我在这里，你有话就说吧！”
    “遗诏……”慕容华艰难地从枕头下摸出一卷绢布，慕容冰听到这两个字便已泣不成声。
    “小鱼……”，慕容华将遗诏交给慕容冰，又轻轻的叫道。小鱼上前握住慕容华的手，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对不起……不能……带你……去看……雪了……”，慕容华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小鱼只觉得手中握住的慕容华的手渐渐的无力起来，终究越来越凉。
    “不！王上！你醒醒！我还等着你带我去看雪呢！”小鱼大声的叫了起来，心如刀割一般。她蓦地想起了那一年的一个雪夜，慕容华带着她坐在京城的明峰塔顶看雪的光景。彼时，大雪纷飞，而她二人心意相通，情意绵绵。那时慕容华曾经许诺终有一天会带着小鱼在北羌看雪。
    如今，他和她却阴阳两隔，从此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