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缘

    
    披上白大褂，讨厌的工作日又开始了。
    我只是一名实习医生，工作日里也要和正式医生一样在天道中心医院坐班，真教人不爽，明明本应是享受假期的中学生。
    在现代，医生是一种又古老又没前途的职业。医生和医院早在修者世代盛行前便已存在，履行救死扶伤的天职。随着修者的不断丰富和变强，医生的能力逐渐不能满足修者的治疗需求，从而被高阶炼药师挤出历史舞台。不过，在极少数历史悠久的古城里仍保有医生和医院的生存空间和地位。
    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怎么丢都无所谓。
    “鬼医大人早~”
    “啊鬼医大人真是的，怎么又乱穿白衣，衣袖就要好好穿进去啊！”
    怎么又是这惹人嫌的丫头，看来今天的霉运比我更不善迟到。
    我很讨厌医院，更讨厌医院里每一个俗称“同事”的家伙。尤其是那位极铿前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对这丫头的讨厌程度也和前辈差不多，只不过那是不同次元的。
    这丫头绝对是偷吃错了药，每天像跟屁虫一样甩不掉，还老对我指指点点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果医院要评“最烦工作人员”，首奖非她莫属。
    她居然还在叽叽喳喳个不停，我不回个应就永远不会闭嘴似的。为了宁静，抱着“我大度地忍让你的无理取闹你就感恩戴德接受”的念头，强压下心中的厌恶敷衍道：“我就这么穿，你管得着吗你？”
    她却笑嘻嘻：“管不着啊，鬼医大人就要这么穿才帅嘛。”
    “不过怎么说也是天道中心医院的堂堂鬼医大人，正常穿才能显出名医的风采啊。”
    哼，什么都不懂的吵丫头。
    把白大褂穿得这么不正经，并非是为了耍酷或是彰显个性。只有真正的医生才配正经威风的穿法，我不过是介实习医生罢了，也没有一名医生该具备的仁慈之心。
    更何况，我的双手握有肮脏的鲜血，就算现在看不见，也迟早会沾染上。这么穿，不过是在染上献血前方便扔掉罢了。这件白大褂，没必要为此堕入不洁。
    这种事也没必要跟毫无见识的无理丫头多嘴。
    停下脚步，道：“喂麻雀丫头……”
    “啊啊鬼医大人真是的，人家可是有极夕这个名字的，就不能像大家那样叫我‘小夕’、‘夕夕’吗？”
    “啊，如果是鬼医大人的话，特别允许你叫我‘小夕夕’、‘夕儿’也不是不行哦~”
    ……像在枝头唧唧喳喳个不停的小麻雀才给你取个外号，别蹬鼻子上脸啊麻雀丫头！
    “你有闲情跟着我还不赶紧回岗位工作！”
    嘴里还在嘟囔着“麻雀和夕有什么关系”这类意义不明的话，真心求你别装可爱的嘟嘴，太恶心我了所以真心拜托你。话说我都到科室了你就别跟着赶紧爱岗敬业去，去去去！
    “我的岗位就在这啊，今天我可是鬼医大人的助手哦。”
    “……”
    这句话犹如名为“霉运”的流星轰然落下，擅自在我脑里轰炸并撑爆。
    毕竟我也是这医院的实习医生，接受医院的安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我就不该信院长那老狐狸的鬼话！
    照顾我？骗谁啊！
    上次麻雀丫头当我助手是多久以前？两天前还是三天前？一般护士的助手工作轮回起码要一周以上，她在假期一个月当我助手没一个月也有二十多天了吧，这尼玛没老头掺一脚鬼才信嘞！
    顾不得整理表情，以连自己都察觉到的程度，僵硬地拖着身体进入科室。
    “鬼医大人高兴得表情都坏掉了，真的是好可爱呀~~~~~~~~”
    “……”
    我喷一口老血在她身上没关系吧，用血凝杀死她也没关系吧，未见识过的女性尸体给我解剖也没关系吧！
    身体比脑子更自觉地接受残酷的事实，彻彻底底地瘫软在工作椅上。硬要形容的话，连道力编织的道服同本体一起失去血色，化为比白大褂更惨白的凄凉白色。
    今天，比任何一天都更讨厌。第一百四十七遍。
    ……
    回过神来，半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科室内除了医生和护士，仍然连半个病人影都没有。
    这样才好，反正我也没兴趣看病，对这所历史悠久的医院也没什么所谓的留恋。
    不过……
    “那小子，真的来了？”
    “鬼医大人，您说谁呢？”
    “没和你说话。”
    灰色、窒息、天崩地裂的错觉，降临众乐城的那股威压是那小子的没错，真是让我好找啊。
    但是却没碰到面，真是可惜。
    “还以为你会死得痛快点呢。”
    虽然是抱着守株待兔的想法来到天道城，不过就算在天道城等到他我也杀不了。
    “这里是藏怪物的地方，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敬着未来的希望给他，反而会是…杀身之祸！”
    这点对我而言也一样，在事情向不祥的方向发展之前我也得赶紧脱身才是，没必要把命丢在这。当时真是脑子糊涂了，居然会到这地方来，明明他才是更不该活下去的存在。
    “硬要说为什么的话……”
    被那俩老头给骗了，一不小心就被忽悠来从医，真是最大的失策。就算我曾经借助山堆的尸体了解人体结构到无人能及的地步，我也没有这样虚伪的从医打算。事到如今，瞎闹几次等医院扔掉我吧。
    山堆的尸体……火焰染红的天空……血色的眼瞳……
    “鬼医大人，有病人来访。”
    讨嫌的提醒把我拉回现实，眼前正有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怒气冲冲地瞪着我。这里还是医院吧，这算是什么态度！
    哼，姑且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那么，你这家伙有什么病……”
    “少说废话！我现在被咳嗽折磨得快疯了，不想被我惹麻烦的话赶紧奉上清心丹！”
    ……他确实有病，还是神经病。对于这种人，连搭理都没必要。
    索性翘起二郎腿，甩甩手道：“敲诈丹药请去药医科，我们这里是术医科，不接受这样的……”
    “你耳朵聋了？！我说，快给我清心丹！”
    不顾医院的噤声原则恣意猛拍前面的桌子，双目怒睁，好似再不顺心掀翻桌子大闹一场都不足为奇。本来还挺恼火的，既然都让我看到麻雀瑟瑟发抖的样子，就先放一马吧。
    “我知道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在玩扮医生游戏是吧，不然医院里怎么会有这种不负责任的医生！”
    “你闭嘴……！”
    指尖划破脸颊，暗道力涌入血液施展血凝·一剑，手中血剑极为熟练地横在中年人的脖子上。再存进一点，说不定就有一条人命陪在这里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知道惹恼我，会、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也还不清楚为什么要举剑，只是听到那种话——没来由地觉得很不爽啊！
    你以为你谁啊，天王老子还是神仙侠侣？就算是天道族长来了，我也没必要低三下四。你想爽？好啊，那我就陪你爽！
    杂念尽散，脑里剩下的只有，毁灭一切的欲望！
    杀意推动着血剑刺入对方的咽喉，血珠清晰可见地滴到地上，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轻微“滴答”声。阻止血剑前进的不是任何阻碍，而是室内弥漫的一股异味。
    “吓尿了？真没出息。”
    收回血剑，看垃圾一样地瞥了一眼，不管不顾地走出科室。今天没心情当医生，提早下班得了。
    “你、你你你给我记住！我要去院长告你、你是怎么对待病人的！”
    我都走出两分钟了他才敢站起来乱吠，不过若能把我赶出医院倒还真该谢谢他吧。顺便一提，烦人的麻雀丫头一直跟在我身后，一声不吭难道是在酝酿对我说教的措辞。
    “干什么麻雀丫头，又想对我说教吗？”
    如果你还想教训我医生应该怎么做神马的那真是敬谢不敏了，无论医生有何等高尚的职业操守我都不想理会那种病人，我只会给我能看的病人看病，更何况我也不想当医生。
    “不不不鬼医大人，我、我只是觉得您太帅了，想跟上来多看几眼。”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才变成我的脑残粉，不要这样了真心拜托了实在是太恶心了。也许认真应付一下那位病人会更好，但我真不懂药医。真是个难题。
    算了不管了，再等半年还没见到那小子就离开这吧。毕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