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君心

第六十二章 风云巨变(三)

    
    只见福玄帝长眉紧锁,盯着奏折的眼眸逐渐冰冷。
    良久,宣和殿内除却福玄帝偶尔几声低沉的咳嗽声,再无任何声音,气氛俨然低至冰点。
    龙椅旁侍奉的李德谦悄然换了一盏茶水,正欲递给皇帝,却听“啪!”地一声,皇帝已将手中奏折重重摔在案几上。
    李德谦一惊,一盏滚烫的茶水多半洒在自己手上了,瞬间已红肿了大片,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强忍着疼,端着茶盏缓缓退了下去。
    再看殿中众臣皆是一惊,纷纷抬头去望,只见福玄帝紧绷着脸,眸中怒气腾腾,直直看着太子轩辕朗。
    半晌,终于冷笑一声,浓眉一拧,将案几上的奏折挥袖一甩,正好落在太子脚下。
    太子此刻神色早已大变,盯着脚下那本奏折,略微躬身,却不知该不该去拾起,身形轻轻颤抖,似是终于鼓足勇气低手去捡时,却听得上方一声震天怒吼,福玄帝早已龙颜大怒。
    “朗儿!兹有刑部尚书吴益忠弹劾你无德无才且唆使李诚如贪污平州赈灾款百万两,不顾黎民百姓深陷水火,罔顾律法祖制,以贪污款私造奢华行宫别院,且在案发后多次遣死士欲将李诚如杀人灭口。朕问你,可有此事?”福玄帝怒喝一声,半眯着眼冷冷看着殿下惊愕不已的轩辕朗。
    皇帝震怒,太子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噗通”跪倒在地,俯身重重叩首,带着哭腔辩解,“儿臣冤枉!此事实属子虚乌有,分明是吴益忠歹意陷害!儿臣惶恐,自知武德不如三弟,文成不及四弟。可儿臣对我南楚国民一片赤诚之心堪比日月,绝容不得旁人如此污蔑!儿臣前些时候是造了座园子,可那是母后用自己的嫁妆为新晋的太子妃所造,绝对不是吴益忠所说的那般不堪!至于李诚如,儿臣并不认得此人。只是前时平州案发,方才听四弟与丞相提到过,又哪里来的什么杀人灭口。这一切分明就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还请父皇务必为儿臣做主!儿臣贵为一国储君,岂能任由臣下恣意中伤?”
    他一番话极力撇清自己,众臣亦纷纷俯身跪地为他求情:“臣等恳请皇上明察!太子德才兼备,此事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噢?众卿皆以为此事是朕冤枉了太子?”福玄帝冷笑一声,“吴益忠!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何要故意陷害太子,上奏弹劾于他?”
    吴益忠此间却是一脸沉着,不急不慢回道:“皇上息怒!微臣惶恐,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陷害当朝太子。太子之罪,人证物证俱全,绝非微臣无中生有!”
    此言一出,众臣皆是面面相觑,一脸惊愕之色。
    吴益忠的言下之意早已了然,轩辕朗抬着毫无血色的脸,狠狠瞪了他一眼,袖中十指早已深深陷入掌心,过于用力以至指节吱吱作响。
    若说平日里,他嚣张跋扈惯了,在朝中怕是树敌不少。却绝没有哪一个有这样的胆量,敢在金殿之中当众奏请皇帝弹劾于他。细细思量,今日吴益忠之举,多半出自他之手。可如今便是知晓又有何用,父皇盛怒之下,还不知要做出什么骇人之举。眼下能救自己的,恐怕只有母后了,只望殿前的羽林卫已将殿中情形禀告了凤仪殿。
    轩辕朗低首沉默不语,似乎已默认了吴益忠所言。
    福玄帝心中暗怔,适才自己大怒之下,众臣皆为太子求情,然澈儿与清儿却一脸淡漠,毫无表示。其中缘由他虽不愿深思,却难免觉得心中憋闷,自己膝下不过三子,如今朗儿有事,他兄弟二人却冷眼旁观,全无兄弟情谊。
    他为君三十余年,自然知晓深宫之中,便是至亲骨肉也无多少真情。遥想当年,他亦是踩着兄弟的尸体方才登上这九五之位。遑论当年如何血雨腥风,他只期望着自己的孩子不要重复当年长乐宫的一切。
    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期望,如今只怕已成奢望。
    众人沉默,宣和殿中愈加肃穆。
    福玄帝紧紧皱着眉头,望着殿中众人,沉声叹息:“哎!今日太子之事朕虽尚未详查,亦不便当庭定其罪过。只是单单臣下弹劾储君一事已能看出端倪,太子平日言行多有不端之处。若不惩处,日后定难当大任!来啊!殿前侍卫何在?”他一声厉喝,殿外的羽林卫已缓步走近,恭敬作揖,“属下拜见皇上!”
    福玄帝轻撇了一眼应声而来的侍卫,摆手道:“即刻将太子送往麒麟苑,严加看管!未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四下沉寂无声,众臣皆以为此次太子必遭大难,不想福玄帝依旧念及父子之情,只是将其软禁冷宫,并未当庭深究其罪。
    轩辕朗亦颇感意外,他虽自幼被封太子,可父皇待他并不亲厚,若非看在母后面上,自己这储君之位恐早已不保。可今日却当众袒护自己,他忽想起往日里那些荒唐行径,心头顿然萌生了几许歉疚之意。
    念及此,已伏地重重叩首,薄唇微启,欲谢恩时,突然听见身旁之人冷冷说道,“父皇处事不公,儿臣不服!想必那平州无辜惨死的两万百姓,在九泉之下亦不会服!儿臣恳请父皇秉公处理此案!太子德行不佳,贪污巨款,杀人灭口,数罪加身。理应废其封号,贬为庶人!连同眷属一同逐出京师,永世不得返京!”不用抬头去看,他亦知道说话之人是谁,除却他,还有何人与他有这般深仇大恨。心下悔恨不已,若早知他这般心狠手辣,当日毒杀梅妃时,便该一并将他除了,以绝后患。
    念及此处,轩辕朗微微抬首,凛冽的眸光撇向秦王,话语悲切,叫人不忍多闻:“四弟,你我虽非同母所生,亦是血肉兄弟。如今却与外人一同陷害为兄,当真叫为兄不解!莫非是昨夜酒醉,尚未清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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