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方落,秦王冷漠的眸子里已隐隐浮现一抹怒火,想起昨夜在仙云居的种种,恍然大悟。只是大错已成,如今若将此事说了出去,莫说是镇南王父女,便是父皇的脸面可要往何处搁?他那可怜的墨儿若知晓一切后,又该如何自处?
日防夜防,千算万算,虽逃过他明里暗里多番算计,却万万未能想到,他贵为皇储,竟会做出毁人名节这般下流卑鄙之事。
思绪至此,秦王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再看他,心中却是万般苦楚,奈何天。
再看群臣,皆是一脸惊诧。秦王为人冷漠,朝中人尽皆知。却不想竟已冷酷无情至此,完全不念兄弟手足之情。
瑞王轩辕清亦露出诧异之色,先前与四弟商议此事时,分明说好只是借此事叫父皇警醒,好趁机让大哥吃些苦头罢了。可眼下的情形,只怕今日大哥的储君之位已难保了。四弟的心思若旁人不知,他又岂会不晓,不过素来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面对罢了。
轩辕澈微微抬首直视皇帝,眸光冷冽清寒,大有对此事纠缠不休之态。
福玄帝微微眯起眼睛,轻咳一声,“秦王之请,可还有人附议?若尚有人觉得朕处理不公者,皆可一言!”
众臣闻言皆后退一步,不敢多言。
左侧只瑞王与丞相姜承泽立于原地,右侧除却秦王,却仍有一人不曾后退,只见那人着一袭褐色云锦朝服,顶戴墨玉朝冠,肤色黝黑,长眉入鬓,身材高大,魁梧挺拔,只是眉眼处的皱纹以及那满头的白发,却昭示着他已是个垂垂迟暮的老者了。
福玄帝抬眼看了看他,不禁冷哼一声:“怎么?镇南王亦觉得朕该废了太子?”
原来秦王身侧始终沉默不语,漠然旁观这一切的人竟是镇南王上官靖。眼下皇帝相问,他自是俯身拱手作揖,语调恭敬:“回禀皇上,微臣所想正好与秦王相悖。太子乃我南楚储君,身份尊贵至极,即便无心犯下过错,亦万万不可轻言废黜。储君乃一国之本,轻言废储无疑便是要动摇国之根本。依微臣愚见,不如就照皇上的意思,将太子暂且软禁麒麟苑,好生思过。”
镇南王上官靖手握重兵,虽是异性藩王,实力却不可小觑,他如今所言分明偏袒太子,与秦王相抗。眼下这番情形,想要废黜太子,恐非易事。
群臣中已有审时度势之辈,堪出其中端倪,假意装出凛然之势,不卑不亢地躬身作揖道:“微臣惶恐,镇南王所言极是!太子乃国之根本,岂能轻言废黜?还请皇上三思!”
随即又有礼部侍郎等昔日与太子走得颇近的大臣,为太子求情。
见众人皆为自己求情,跪在殿中的轩辕朗此刻面色已稍稍缓和,眸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心里暗暗思谋着今日这奇耻大辱来日要如何百倍还于轩辕澈。
他自以为福玄帝与镇南王情同手足,有他为自己求情,今日之危自可解已。却万万未曾想到,此事镇南王不开口尚可保他无事,如今他一开口求情,废储之事已再无转还余地。
只见金殿之上,福玄帝面色冰沉,眼底怒意似要焚尽这殿中的一切,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之上,震得茶盏中的茶水溅得四处皆是,李德谦颤巍巍上前想要收拾,却听得福玄帝冷冷喝道:“好一个国之根本!不可轻言废黜!众卿以为,我南楚立国九州近千年,强盛不衰之因是何?”
皇帝一声恫吓,众臣再不敢言,只是静静分立两侧默默聆听皇帝训示。
福玄帝微微一顿,又道:“朕以为立国之本乃是民心,强国之本亦是民心。若失民心,莫说储君之位,朕这九五之位怕也不保!平州一案,已让我南楚失却多少民心,想必众卿心中皆知。如今既是罪证确凿,朕若枉法徇私,私纵太子,恐怕不止平州百姓不服,到时朕失却的便绝非是那几万民心。朗儿!你上前来!朕有几句话问你!”
事态急转直下,本以为能逃过此劫的轩辕朗,闻得福玄帝这一番言辞后,心中早已慌乱,毫无分寸。只眼巴巴撇向殿门,期望凤仪殿中的孝慈皇后能赶过来救一救他。
是以,皇帝唤他上前,他却依旧歪着头,死死盯着殿门。
直到身侧的镇南王连连轻咳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仪,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近得御座九尺外,哆嗦着叩首:“儿臣知罪了!父皇!父皇饶命!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念在母后的面上,饶了儿臣这一回!儿臣定然痛改前非,绝不再犯!”说着已哭出了声,昔日里的张扬跋扈毫无影踪,只有一脸泪痕与无尽的狼狈。
福玄帝微微摇首叹息,心中悔恨不已,当初若非皇后娘家势力过于强势,他又怎会勉强立了这个不成器的皇长子为储。如今想来,今日的局面,他这个做父亲的亦有不可推却的责任。
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纵然心中不忍割舍这父子之情,却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南楚国的大好江山就这么断送在他手上。沉吟片刻,右手撑着额角,隔了良久,终于再次开口:“朗儿!你既已知罪,亦愿悔改,尚算有些良知。”说着神色愈发阴郁,冷冷扫视着群臣,沉声道:“兹有太子轩辕朗无德无才,唆使平州府尹李诚如贪污巨款,逾越祖制,私遭奢靡行宫别院,有损国体。即日起按律废其太子封号,贬为庶人,其眷属一并逐出东宫,圈禁于麒麟苑。未得圣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帝此言一出,众臣愕然,太子早已面无血色,身子一歪,倒在殿中。
殿前侍卫早已候在一侧,见太子昏厥,已将其抬出殿外。
李德谦一声尖细的“退朝!”后,福玄帝被内侍掺扶着往内殿缓步行去,留下满殿惊愕不已的大臣俯身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