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里新近出了个小有名气的茶馆,名曰:清心。
这茶馆不得了,据说最早只是在一个小粥点铺子里作为搭配推出了一种新式的烹茶方法。却不几日就在建康城流行开来。不仅是市井小民,就连贵族也颇为推崇。仅月余就以盈利独自另开了一间单独的茶馆。
此事新鲜,就连见多识广的乌衣巷里的人家都爱在闲暇唠叨唠叨,或相约要去这茶馆品评一番。
王氏府上最早听说这事儿的,约莫就是小翎。因她一向对吃食之类最是上心。自打听说有这么一茬儿,就反反复复在龙驭跟前不知说了几多次。
龙驭不胜其烦,跟王献之打了招呼就带她直奔这传说中的茶馆去。
小翎心愿得偿,喜不自胜,连带着几日没放晴的脸色,都见了笑模样。
龙驭奇道:“小翎,一个茶,再好吃些,又能到哪里去。你怎得就高兴成这样了?”
小翎白眼一翻,“你懂什么,民以食为天,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吃好喝好。”
龙驭颇无奈,“原来这几日来,我日日做低伏小都没换你个好脸色,却是因为我不开窍,没给你买些好吃的?”
小翎脸色一僵,怒道:“龙驭你就爱欺负我。”
说完气呼呼的跑开了。
龙驭顿时又觉头大,难道自己猜错了?那她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的……
两人一路吵闹的来到清心茶馆,已是半下午的时候。这时节的午后已有几分暑意,路上行人都少了许多。这茶馆门前却真正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小翎也不顾得再与龙驭拌嘴,踮了脚朝店里望了望,只觉得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
坐定之后小翎就招呼佣保来直接点了一壶招牌清心茶,再配上几道点心。
直到佣保一声呼喝将茶点送齐,小翎都始终不同龙驭讲一句话。
龙驭心中这一个郁闷啊,百思不解究竟是何时得罪了小翎。
小翎气归气,却不妨碍手上动作。麻溜的倒上茶,小小的咂上一口,顿时心烦气躁一扫而空。
小翎惊奇的将被子举到面前,细细看这一杯茶水,她原本是觉得这茶太过名声在外,只怕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原来竟然真有清心奇效。
白瓷茶盏除了分外素雅些倒没什么奇特之处,茶盏里的茶水却是不同平日里喝惯的那样。这茶水看着极清澈,莹莹一盏绿色似玉一般,全不见茱萸薄荷陈皮之类。味道也是纯粹,并无一丝其他味道调入。
小翎再品一口,真真是唇齿留香,清香甘醇。忍不住夸赞一声美味。
龙驭见她又是吃又是喝又是大呼美味,原本不屑去尝也被她引得非尝尝不可了。
这晋国的茶他喝过许多次了,至今仍觉不十分习惯。总觉得这茶水不似茶水,乱七八糟那么些东西添进去,混像喝汤一般了。
然而执壶一杯徐徐倒出来,龙驭就渐渐觉出几分不对。
这茶水色泽纯然,香味醇冽,就仿佛……龙驭迟疑的尝了一口,顿时一愣。
这茶的就是自家医仙谷特有的味道。
龙驭起先是脑海中一番思索,究竟是谷里谁来了建康。
左思右想现下这档口并非每年的采办时间,应当是不会有人如自己一般偷跑出来,置谷规于不顾得。
那么……
龙驭扶额沉思半晌,忽的一个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急忙招来佣保道:“佣保,我有一事问你,你们这茶馆的主家可是一个女郎?”
佣保骚着头道:“我们主家是一对夫妇,就是先前开豆粥铺子的……您改日可以去尝尝,老字号了,保准味美价廉。”
龙驭沉吟,觉得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回答。
对面本来专心吃喝的小翎却撇撇嘴,“真正是富家公子风流郎君,到了哪里都忘不得找寻女郎……”
龙驭惊诧的看小翎一眼,不知她怎地来了这一句。可小翎说完这一句就又自顾去喝茶吃点心,再不理他。
龙驭无奈,只能暂且先不接这话头,转而又对佣保道:“不知你们主家现下是否在店中,我想请教他一事。”
佣保倒也热情,觉得这客观约莫是喝了茶觉得好,要赞主家一番。高兴地应着去了。
不过片刻,就见一个脸色黝黑,一副憨厚模样的中年汉子小步跑着过来了。
龙驭只觉似乎有些面善,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待汉子走近了,又是一阵打量。才开口问:“店家,我有一事请教,不知你这烹茶的方法是何人教于你的?”
店家听龙驭这一问,一时有些愣怔,心想,他怎地知道这法子是旁人教的。
龙驭见店家迟疑,忙说:“你不须紧张,我只是觉得这茶的口味颇类一个故人的烹茶手法,因此才有此一问……不知教你这法子的是否是一位女郎?”
店家一听这话,方才应道:“这清心茶馆确实是一位女郎提议开设的,也算作是此店的大半个主家。但不知与公子所说的是否是同一人。”
“可是一位与我年纪约莫比我大上三两岁的?名唤云低?”
龙驭这话一说,不仅是店家一愣,连一旁的小翎也停下动作,下意识朝店家打量了一眼。一看才发觉,这不就是当初云低女郎救下的那个豆粥店的店家么?怪道龙驭会朝他打听女郎的事情,莫不他知道女郎的去向?
店家仍犹疑着不肯开口,只因云低月余来,为这清心茶馆的开办出谋划策,曾与自己几次照面之下才告诉自己她的名字,且再三嘱咐,若有旁人问起这茶馆的主家切莫提及自己的名字。这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倒确实说话听着极真切,又能知晓女郎的名字及这清茶的来历,定是与女郎关系匪浅。只是不知女郎所说旁人,是不是包括这公子了……
这店家吞吞吐吐眼看着是不肯说实话,龙驭心中就有了几分眉目。正想着怎么套出他的话来,对面小翎倒先开了口。
“店家,店家,你可还记得我么?”
黝黑脸的店家细细一看对面那俊俏的姑子确实有几分面善。
小翎笑道:“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家女郎从新安长公主手底下救过你那一回?”
店家回想起当日云低救下自己时身边的确是跟了个小姑子的,复又惊诧道:“你说当日里要抓我那人竟是长公主?”
“不然你以为谁有那样跋扈的气派?”小翎撇着嘴道,“我家女郎为此可大大的得罪了那一位。吃了不少苦头。”
当初被长公主私兵钳住又兼正家店面乱作一团,店家心下惶惶并未注意到要抓自己的是新安长公主。只知道应是身份极尊贵的一位贵人了,却不料竟是皇室公主。这才第一次听闻,当日里云低是冒了怎么样的险救下自己的,她自己这么些日子却是只字不提。店家当下里更对她敬重万分。
眼见当日这说话的小姑子也是当日跟过云低的人,店家也不好再坚持闭口不答。默了片刻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对小翎拱了拱手道:“这茶馆的主家不甚爱与人交涉,我也不知是否是二位要寻的人。不若这样,二位可留下名讳住处,待女郎再来,我告知她此事。当真是故人,女郎自然会去寻你们。”
小翎与龙驭对望一眼,也别无他法,只好照此做了。恹恹的去了。
好在此一行也算大有收获。
刚回到乌衣巷王府,龙驭二人就急急将这事告知了王献之。
王献之沉吟片刻,请来了府里掌卫戍的头头名唤卓清的。
卓清年纪不太大,便掌了王府里大部分的守卫之权,也算是个极有头脑的。他自王良年幼时起,就直属王良管辖,也可以说,王氏的的守卫之事泰半是由王良说了算的。
那一日自听说云低已经回了建康,王献之就吩咐了卓清去查清此事。现下,却是龙驭和小翎先无意间有了线索……
王献之面色不甚好,华丽润洁的声线压的有些低沉,“卓清,我知你跟随八郎多年,在王氏很有些权利。便如此,你就可随意置我的命令与不顾了么?”
卓清将头一垂,“郎君见谅,近来因要补齐折损的暗卫,在下实在忙得昼夜不分。郎君交待的事我早吩咐了下头去查,只是不得闲日日去督着,想来他们是偷懒了。我这就回去严斥他们。”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声音洪亮,合情合理,真是滴水不漏。
王献之面色愈发阴沉。心知是自己当年因云低之事与王良产生了些龃龉,这卓清只怕是不会在这事上帮自己分毫的。只怪自己糊涂。
挥手喝退了卓清,王献之疲惫的坐到榻上,静静的瞧着窗外出神。
直到日暮西斜,他才端了几上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凉茶极涩,王献之想,或许我该去亲自去尝尝那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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