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挡什么呀，我都看到了。”言汐歪着小脑袋，丝毫不觉得尴尬。也对，她才五岁，什么都不懂，怎么会尴尬。
    “你……”看就看吧，还这么得意，锦程真是要气死了，“看了还不走？”
    言汐朝他吐了吐舌头，甩着小手跑走了。
    锦程等了等，确定她真的走了才放开手。用飘舀了水浇在身上，结果弄得满身泥浆。
    他愣了一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急忙丢下手中的瓢。
    这是怎么回事？
    紧蹙眉心，才想起可能是言汐刚才过来搞的鬼。
    他气得直跺脚，恨不得追出去把她提起来揍一顿，这小娃儿太坏了。
    言汐跑回家里，外婆喊她洗澡，她脱了衣服就爬上了洗衣池，用小手搓着自己的身体。
    目光往锦程那边探了探，他还站在那里，她就一边洗澡，一边盯着他。
    锦程感到有隐隐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转头看向言汐。
    言汐见他看过来，调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
    锦程拿过毛巾遮住下身，故意恶狠狠的瞪着他。
    言汐没有丁点儿胆怯之心，双手放在头顶做着胜利的手势。
    外婆从屋里出来见她在使坏，笑了笑说：“不好好洗澡，做什么呢？”
    “外婆，隔壁的大哥哥在洗澡，被我看光了。”言汐小手拍打着水，得意极了。
    “哎哟，你这丫头，怎么能看大哥哥洗澡呢！快别看了。”
    “他也看我的呀！”
    外婆走到洗衣池旁边，轻轻给她搓着后背：“丫头，女孩子的身体不可以随随便便给别人看，尤其是男人。”
    言汐不明白，眨了眨眼睛问道：“为什么呀？”
    外婆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
    言汐抿了抿唇，有些焦虑的拧起眉：“可是外婆，他都已经看了怎么办？我要不要去打他呀？”
    外婆捏了捏她的鼻子，好气又好笑：“你这么小，怎么打得过那个大哥哥？人家没有欺负你，就不要跟人家打架，知道了吗？”
    “可是他偷看我洗澡。”
    “以后不要再让他看就好了。”
    “如果他要看呢？”
    “我的傻丫头，你不给他看，他还会强迫你不成？”
    言汐歪着脑袋，拧眉思索，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可外婆俨然一副不愿再说的样子，她也只好带着这样的疑惑和戒告，慢慢长大。
    锦程讨厌其他小孩子吵吵闹闹，都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他喜欢呆在安静的言汐身边，哪怕是陪她一起给菜苗浇水，帮她割草，他也是乐意的。
    言汐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因为锦程对她的偏爱，让村里的小孩子更加讨厌她。
    都知道锦程来自大城市，家里有钱，送到外婆家里，外婆对他特别照顾，家里的零食没有断过，但他只拿给言汐吃，这便引起了其他小孩子的愤怒。
    他们知道言汐最讨厌别人说她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野种，所以几个小孩子聚在一起，围着她大声嘲笑她是个野种，骂她妈妈是鸡。
    当然孩子们都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鸡是什么，只是听大人们这样说，也就学着这样骂。
    言汐气坏了，冲过去对着叫呵最厉害的小胖子一顿拳打脚踢，那小胖子疼的哎哟一声，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格外的清脆，言汐白净娇嫩的脸上，即可印出几个清晰的手指印。
    半张脸都被打麻木了，她小小的身子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但没有一丝犹豫，翻滚着爬了起来，借用身子小的优势，用力的朝小胖子的肚子撞去。
    小胖子被撞倒在地上，言汐跨坐在他身上，对他又抓又扯：“你才是鸡，你妈是鸡，你全家都是鸡，叫你打我，你打我，再敢打我。”
    小胖子被打的嗷嗷直叫，其他小朋友躲得远远的，都不敢过去帮忙，生怕自己也被打了。
    柳千千不知从哪来走了过来，看见弟弟被打，立即过去帮忙，一把抓住言汐的头大，对她又掐又踢，口中还骂着脏话：“操你妈，敢打我弟弟，今天打死你。”
    言汐头发被拽的生疼，可她并没有软弱，也倔强的用脚去踢柳千千，可她到底太小，力气没别人大，手脚也没有别人的长，被柳千千痛打一顿后，推倒在地上。
    尽管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脸也被抓破了，可她依旧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无助的坐在地上，狠狠的瞪着那些人。
    反而小胖子被打的痛哭流涕，看到言汐被姐姐打倒在地上没有反抗之力时，他走过去用力踢了她一脚，但这样似乎并不解他心头之恨，正要踢第二脚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后颈的衣服，毫不客气的将他扔了出去。
    小胖子疼的一声惨叫，柳千千急忙过去扶起弟弟，不可思议的看着蹲在言汐身边的锦程：“哥哥，你为什么帮她？”
    “滚！”锦程大吼一声，虽然只有九岁，但比起同龄的孩子多了几分霸气，语气也格外的有威慑力。
    旁边看热闹的小孩子被吓到了，逃也似的跑开了。
    柳千千不敢再说话，扶着弟弟走了。
    锦程将言汐拉起来，拿出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血迹：“疼吗？”声音柔柔的，与方才截然不同，似乎害怕吓到她。
    言汐一把推开他，转身往家里跑，径直跑到正在休息的外婆身边，抓住外婆满是皱纹的手，未语泪先落：“外婆，我爸爸妈妈去了哪里？”
    外婆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告诉她，就算她说了，她这么小，也未必会懂。
    她脸上的伤口还冒着血，眼泪簌簌下落，与鲜血混合在一起，顺着精致的小脸，缓缓落下。
    看着她这个样子，外婆心疼的不得了，轻轻帮她擦了擦眼泪：“是不是又跟他们打架了？我可怜的孩儿。”
    “他们说我是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外婆，你告诉我，我爸爸妈妈到底在哪里？”
    外婆眸中浮出浓浓的悲伤，像是及其不愿提起那些悲伤的事情。
    可言汐太小，看不懂那样的眼神，只是抓着外婆的手，一个劲的追问：“外婆，你说呀，我爸爸妈妈到底去了哪里？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他们不是不要你，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哪里？”
    外婆微微沉吟，叹了一口气：“天堂。”
    言汐哭得越发厉害，衣服都被眼泪染湿了，拽着外婆的手不肯松开：“外婆，你带我去天堂好不好？我要去找爸爸妈妈，我不要做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
    外婆目光一闪，两行清泪缓缓而下，颤抖着将言汐搂进怀里。
    天堂！
    那么美丽的地方。
    却不是人可以去的。
    锦程站在房门口，傻傻的看着里面相拥而泣的祖孙两，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的爸爸妈妈都去了天堂，他的妈妈也去了天堂，虽然还有爸爸在，可那个爸爸，与去了天堂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还有爷爷，爷爷很疼他。
    但她只有外婆，还这么大的年纪了。
    锦程的心，忽然感到了一丝丝疼痛。
    那是他此生以来第一次心痛，为她。
    锦程让外公去买了药膏，到言汐家里，给她的伤口擦药。
    那药带着一点点凉性，擦在伤口的地方怪怪的，惹的言汐不停的动来动去。
    “别乱动，这么热的天气，伤口很容易发炎。如果发炎了会留下伤疤，那就不漂亮了。”
    “他们都欺负我，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又不喜欢他们。”
    “那你喜欢我吗？”
    “嗯，我喜欢你。”
    言汐身子倾向前，一把抱住了他。
    除了外婆，都没有人说过喜欢她，他是第一个。
    她小小的身子靠在他的胸膛上，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可她记仇的很，还记得那一次，他拿石头骗她是糖。
    尽管整了他那么多次，也算报仇了，但心里还是很不开心，不想跟他一起玩。
    也许，不跟他一起玩也好。
    终究，他是要离开这里的。
    如果习惯了依赖他，以后他走了，她会很难过。
    与其以后伤心难过，倒不如起先就不要开始。
    但有些事情，就好似命中注定。
    有句话说的没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裴震元来村里看锦程那天，带了很多玩具和糖果来，村里的小孩子想吃糖果，通通跑到锦程的外婆家，但唯独没有见到言汐。
    锦程想着上一次言汐没有分到糖果，这一回再不能少了她，就拿了糖果去家里找她，可她并没有在家，外婆说她去了小河边。
    他知道她喜欢去那个小河边玩，就过去找她，还没有跑到河边就听到一阵稚嫩的呼救声。
    那声音是言汐的，他听得出来。
    锦程一下子紧张起来，慌忙的往河边跑，一跑到河边就见言汐挣扎在小河里。
    河水不算深，但言汐个子太小，被淹到了脖子，仅剩一个脑袋在外面。
    正在拼命挣扎的言汐似乎也看到了锦程，仿佛在死亡之际抓到了一根救命草，一边拍打着水面，一边朝他喊：“救命啊，救我，锦哥哥救我……”
    锦程二话不说，丢掉手中的糖果就跳进了水中。他会游泳，但技术不是很好，不过河水并不深，只淹到他的胸口，他游过去救起言汐是绰绰有余的。
    “丫头别怕，我来救你了。”锦程朝她游过去，抓住她的手将他拉进怀里，抱着她往岸边游去。
    直到上了岸，言汐还惊魂未定，吸了吸鼻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锦程。
    锦程用手抹掉她脸上的河水，感受到他手心炽热的温度，言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看着她哭了，锦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要哭，已经没事了，我们上岸了。”
    “她把我推下去的，她叫我去死。”言汐小脸上挂满了泪水，拽住他的手，哭得越发伤心，“锦哥哥，去死是去哪里？她为什么叫我去死？”
    锦程震惊的瞪了瞪眼，心里升起一股恐惧来。
    她太小，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可他知道。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么小，那些人还下得了手。
    小孩子之间打架是正常的，怎么能如此狠心的要置人于死地？
    恐惧过后，他心里更多的是生气和愤怒，她要去找那些人给她讨个公道，不然以后，她不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问她道：“是不是柳千千？”
    言汐用力点头。
    锦程站起身，也将她拉起来：“走，我带你回去找她。”
    他牵着她冰凉的小手往家里走，路过刚才丢下的糖果时，锦程弯腰捡起来递给她：“给你的。”
    言汐见他是地上捡起来的，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
    锦程不高兴的拧了拧眉：“你干嘛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