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鬼差朋友

    
    “我……输了。”他发出一声幽长的、类似哽咽的叹息：“斩灭灵魂，血液的力量……果真……是强大的力量啊，真没想到，最后还是败给了你们，蔺长欢和高越，我要死了，我真不甘心，真不甘心，我最不甘心的是——死在你手里，我求的是千秋万世，和我一起……有什么不好，到最后你却还是选择了蔺长欢，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呢，子期。”
    “你还不明白。”祁子期走到他面前，看他逐渐变淡的幻影，他的灵魂在消散，或许会彻彻底底了无痕迹，也或许会和这个幻境融为一体，无论如何，他即将再也回不到那个人间：“我的双手也沾满血腥，或许没有资格这样说，但生灵的可贵，就在于短暂的绚烂，人生有痛苦无奈，却也有满足欢乐。如何活、如何死，皆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没有权利替任何人这样做。你替我做了决定，却没想过我多么珍惜那一辈子，那是最特别的一辈子，拜你所赐，你毁了一切。”
    “是么？”慕秋澜望着这里无垠的苍穹，突然笑了一声：“不必说，这些话，又是蔺长欢教你的。”
    祁子期俯视着他，淡淡说：“是我自己这样觉得。”
    “最后还是输给了她，我真不甘心，不过成王败寇，也罢了。”他轻轻一晒：“高越死了，蔺长欢受了这样重的伤也将死去，他们既然这样看重一辈子，我偏不让他们过好这一辈子，”他闭上眼，咯咯笑了几声：“就让他们带着惨痛的记忆，继续活下去吧。”
    他渐渐消散，祁子期望着他越来越淡的身影，再也不愿回顾他，赶忙去到唐念念的身边。
    “念念——”肖凯把她搂在怀里，唐念念脸色惨白，先前一直强打精神观望着战局，如今局势已定，她乍一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疼痛无力，林南试图用医生的办法给她实施急救，却被姹傩拒绝了：“这里是幻境，她又不是完全融合的魂魄，真的要死的话，你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姹傩附身探看她的脉息：“她伤得太重了，”她浅叹一声，带着一点焦虑：“好在还有龙息草吊着她的一口气，你们快去凡间吧，找到地府里的人，他们那里有很好的养魂地，或许会有办法。我会在蜃楼那边为你们打开通道，送你们回到最近的地方，相信人间发生了这样的事，各地都会有鬼差在人间加强值守，你们总会见到的。”
    “我们有办法救她吗？哪怕是不让她那么痛苦的办法。”祁子期看着她身边有很多人围绕，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克制住自己没有走过去：“尤其是我，我没有实体，在这个幻境里是不是能为她传输一些力量？我能为她做什么？”
    姹傩望着她的眼睛：“你可以做到，只是需要代价，任何力量都没有那么容易融合。”她转眸看了一眼慕秋澜消失的地方：“会被反噬，你明白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用伤害她，”祁子期上前一步，有些焦急的看了唐念念一眼，她眼下已经昏迷过去，白小樱急的直掉眼泪，肖凯拥着她一直在跟她说话，试图把她唤醒：“我不在乎，只要能救她，真的。”
    “只有一种力量是最容易的，你们可以荣辱共担，从此休戚与共。”姹傩美丽的眼眸扫过她，复又定格在唐念念脸上：“那个办法鬼差会懂得如何使用，你只要告诉他们，你愿意毫无保留的帮助她，就可以了。”
    穿过姹傩说的出口，他们一行人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夜雨村的海神庙，这里有着颇为繁荣的香火，只是彼时已是深夜，这里没有人气和看守。
    唐念念是以实体进入的幻境，所以现在她还沉睡在肖凯的怀里，只是身上有了血污，面色苍白的就好像随时都会死去，肖凯此生还从没有现在这般六神无主过，他只想拥着她，生怕撒手她就不见了。
    “鬼差呢？”林南四下望着，看不到祁子期还在他们之间。
    “我去找鬼差！”白小樱不假思索的说，起身朝外面走了两步，却忽而停住，转头对祁子期说：“要一起吗？”祁子期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飘了出去。
    白小樱从没想过有生之年会如此希望见到一只鬼，最好是地府里的鬼差，任凭是谁都好。
    “那边。”刚一出门祁子期就顿了一下，她皱了皱眉，望向了河边的树林：“鬼差在那里。”
    白小樱片刻也不停，跟着她一起往树林里跑：“你怎么知道？”
    “我是灵体，对鬼差的护法感知非常敏锐，”祁子期飘得很快：“一起去也好，只见到我一个人，我怕说不清。”
    “是白大姐！我知道她！”白小樱朝着那个女鬼的影子嚷嚷着喊：“白大姐！”
    白大姐转过头，有些茫然的眯眼看了看她，他们隔得非常远，可是鬼差的视野是非常好的：“啊，你——你不是那个谁——”
    “快跟我走，长欢需要帮助。”白小樱一刻也不停息，知道鬼差飘得快，看见她一边说着一边掉头就跑：“十万火急！”
    林南没想到白小樱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有些纳罕的看着她：“找到了？”
    “嗯！”白小樱点点头，扭头看着白大姐：“快，救救她，求求你。”
    “救——哎呀！怎么弄成这样！”白大姐立刻拿出通讯器：“我得赶紧通知下面，地府现在全面戒备，非常时期，任谁发现了长欢的踪迹都要全力帮忙，你们放心，我现在就通知下面——你们放心，现在所有入口都连通了，他们会很快赶来的——喂，给我转接陆部长，我这边有长欢的消息了！”
    “白大姐说鬼差很快就会来。”白小樱对林南和肖凯解释——他们都看不见鬼。可是她转而又有一点点的忧心，她避过白大姐，压低声音对祁子期道：“那你……需要躲一下吗？”
    祁子期摇了摇头：“我想长欢或许还需要我。而且无论他们如何发落，我也不会逃避。”
    “可你是被蒙蔽的，我们都会替你作证的。”白小樱知道如今祁子期不再是敌人，他们可是刚从幻境中出来，那里的一幕一幕她都会一生铭记的：“你不是自愿做坏事的。”
    “哎呀，伤得这么重。”白大姐根本无视了祁子期，她摘下自己的护法放在唐念念手上，虽然不确定这个东西能不能对如今有实体的她有什么影响，可是总比没有好些：“长欢你要挺住啊，他们很快就来了。”
    “但那毕竟是坏事，无论如何是我亲手做下的。”祁子期蹲下身，伸出手覆上唐念念的手：“无论是不是自愿的，我还是害死了那么多人，不值得同情和原谅。”
    白小樱叹了一口气：“念念也不希望你这么想吧，你动手杀死了那个人，你是个有功之臣。”
    祁子期扬了扬嘴角：“和他刀剑相向，是我此生最不愿意的事，他和长欢，都是我的亲人。如果非要记上点功劳那也是长欢和你的朋友的功劳，如果不是她想到利用我残存的意识唤醒兕凰，我想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赢，主意是长欢的，血是肖凯的，我只是执行者。”她叹了一口气：“姑且让我这么想吧，或许我会好受一点。”
    白小樱垂下眼眸，她还是担心着唐念念，可是姹傩说了，她还有龙息草吊着一口气，她不会死的。
    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似乎有很多人朝着海神庙过来了，白小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可是林南和肖凯都没有任何反应，旋即白小樱就明白过来，是鬼差。
    海神庙一下子来了好多人，以陆酬为首的那些人，还有带着伤的小黑、香婆还有阿宁，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人，她没等他们站定就指着祁子期朝他们解释：“是她杀了慕秋澜，她是来帮助长欢的。”
    陆酬看了白小樱一眼，又看了祁子期一眼，未置一言，而是蹲下身探看着唐念念的伤势，唐念念痛苦的皱了皱眉，仍然没有醒转的意思。
    “把她带去玲珑福地吧，”小黑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开口时有些哽咽：“就算只剩下一缕魂魄也都还有机会——无非就是时间久一点。”
    陆酬的眉头皱了皱眉，仍然看着唐念念：“暗主已经死了吗？”
    “……是，”白小樱点点头：“我们好多人亲眼见到的，还有海——海神，她也在场，所以我们可以确定。”
    陆酬将目光转向祁子期，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那你跟来又是做什么？”
    祁子期亦望着她，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因为那人说只要我告诉你们，我愿意毫无保留的帮助长欢你们就会有办法。”
    陆酬的目光陡然松快了一点：“毫无保留的帮助，你确定吗？”
    祁子期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让我死也可以。”
    陆酬站起身：“不去玲珑福地。”她转身看了一眼来这里的人，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阿宁：“阿宁来给我帮手，其他人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