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文抱着箱子回了卧房, 确实心情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看看他家小女孩给自己送来了什么。
他以前选择到西北,到虎贲军中, 其实是曾暗暗存着一点逃避的心思, 不想和人牵扯太深。不过这心思后来随着想法的改变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反而到如今,空闲时更多地挂念起在这个时空的亲友。
他不知道这是时空的规则, 还是人性的必然。时间越久, 他对现代越来越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明明他心底依然深藏着对那边亲人的思念,明明他有在努力把曾经学过看过用过的东西一点点复现在大宁, 而且也很想探究那连接两个时空的神秘之地的。
但他的身是土生土长的大宁人, 他的心也已在这里扎根了。他的血缘亲人, 他的皇帝岳父, 他的老师和师兄弟,他的朋友及士兵,还有,他最关切的小女孩、他可爱的小妻子, 都成为了他生命里不容忽视的存在。
沈休文拿起箱子上的青铜锁细看,不由会心一笑。他拔下自己发冠上同款暗纹长簪, 用尖细的簪尾插到锁眼里, 果不其然轻易就打开了。这锁构造简单,只要用于与锁眼里暗扣洞尺寸相同的东西压住就行, 但难的是必须大小完全吻合。
想起端木福临行前将他的行装添换了不少, 原来是藏着这些小心思。倒是不知他若是没想到, 他家小女孩是不是还有备招?
沈休文打开小箱,就见箱盖内里一面描画了一幅侧立挥前掌的大宁守护神兽图。那神兽瞧着似狮非狮,似虎非虎,却也不同狮虎兽,凶猛中透着正气,很是英武。它身后护着一对童男童女,那模样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沈休文和端木福。
箱内都是信,一封封装着信封叠放着,只有最上面那张粉色花笺折成一只纸鹤,安静地等待着他拆阅。
沈休文微笑打开一看,正是端木福的亲笔,话不多,就一句“文文,福福想你了。”
沈休文轻轻捏着信纸,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酸甜滋味。他抿着唇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脑海中亦不由自主地回答:我也想你了。
这情形搁一句老话讲,或许是有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过沈休文是从现代而来,即使他现在没有理清自己对端木福的感觉,也不会觉得思念妻子亲人这种事会影响一个人的事业追求。尤其做一个军人,其实更该心怀爱心,如果连家人都不爱不想念,又何谈为了国家和百姓奉献牺牲呢。
沈休文把信笺又小心地折回纸鹤,把那叠厚厚的信封先匆匆都看了遍封面,发现他爹、皇帝岳父、他老师还有云宗清都各给他写了封信,其余则都只标注了日期,应该是端木福每天保持才有了那么多。
沈休文待会还要去巡视士兵下午的训练情况,便只先拿了皇帝和他爹的信看。
他到虎贲军后其实和皇帝有专门的传信渠道,他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也都会如实禀告给端木镕。端木镕让他放开手脚尽管按自己的想法来干,可说给了他最大的信任和支持。
沈休文拆开这位岳父的信一看,脸上不禁笑意又深了几分。皇帝用了颇有些无奈的语气道:朕为福儿安心,叮嘱你一句,要按点用膳,切不可饿着了。福儿如今在宫中甚好(朕的公主朕自会宠着),你毋用担心。
就是两句话的事,沈休文却能想象出端木福依偎在她父皇身边娇俏地监督皇帝写信的模样。虽然他深知他的小女孩在世事上并不天真无邪,对她父皇也藏着几分心思,但依他看,她或许自己并不知道,她在她父皇面前基本上是忍不住本性的。
沈休文相信,皇帝对大女儿的宠爱绝不仅仅因为先皇后,正因为端木福本身就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才能让他愿意把仅有的大部分天伦之情付诸在她身上。
不过,沈休文学过历史,也明白古代帝王无情起来,可能连最爱的人也会牺牲。如今皇帝把大女儿嫁给了他,也意味着端木福未来的命运某种程度上是和他绑在了一起。他不介意做皇帝开疆拓土的棋子先锋,但也想将来能护住自己,护住想护的人。
沈休文微一沉思,轻叹了口气。想到皇帝那些糟心的继承人,他实在是很有必要做好某些准备。哪怕端木镕能一直对女儿态度不变,但等他过世后,一切肯定是会变的。
沈休文又拆了他爹的信看。沈茂同洋洋洒洒写了五大张,倒不像从前那般都是生活上的关心,更多的是评点他到虎贲军后的举措,又给他说了几件西北方面人事,让他戒骄戒躁,先安稳地带好队伍,到最后似是惆怅地感叹一句“如今文儿长大了,当爹的也更操心了”。
沈休文认真看完,笑着摇了摇头,把信收好。他看看窗外天色,重新锁上信箱放到床头,准备晚上临睡前躺床上细看端木福的信。
出了房门,沈瑞上前道:“公子,您打算在这里还是营房食堂和傅公子用晚饭?”这些天沈休文都是士兵一起在食堂用饭,并没有开过小灶。
沈休文边走边道:“你去每个营食堂都打一份,把菜拿过来在这里吃。”
想了下,他又吩咐道:“让突袭营的炊事兵另外烤份野味吧。”
“是,公子。”沈瑞应道。
沈休文还未走到操场,就见秦英一脸兴奋地过来找他。
秦英已经清点完了傅静闻送来的物资,哪怕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还是被皇上对沈休文的鼎力支持给吓了一跳。虽说那是以大公主的名义送来的,但谁能相信这事没得到皇上的首肯。皇上这么看重中郎将,自然他们虎贲军更有前程。
而且,那些送来的东西,有些他都没有见过。不过,他却能推测它们的作用,相信若是分发下去,军中众人也是如虎添翼。
想到这里,秦英也就有点止不住内心的雀跃了。他本要按朝廷规矩行礼,又马上想起沈休文才改的规矩,忙站直身体,然后右手五指并拢、手心向下,迅速抬起放到接近太阳穴的位置,右上臂与肩膀略成一线,注视着沈休文道:“大人!”
这动作初学时,军中众人都觉得有些怪,但练出了精气神后,顿时感觉要比以前那礼节好多了,特别是看沈休文示范时那么有气势的样子,颇让人觉得受用。因为不止下级要向上级敬礼,上级也要回礼的。
沈休文姿势标准地回敬了他一礼,微笑道:“秦校尉,晚上有空吗?过来我那里吃晚饭。”
秦英眼睛一亮,忙点头道:“回大人,我有空!”
沈休文笑道:“好,开饭点到了,你直接过去就行。”
“是,大人!”秦英又敬了一礼扬声道。他知道这是中郎将拉近彼此距离的手段,想到晚上估计还有那位京城里来的人一起用饭,心里有些受宠若惊。
沈休文走去操场。此时士兵们都在按照春季训练计划,正在进行一个时辰的射箭训练。
限于时代限制,军队的机动性主要只能靠脚力和马力来实现,而对战时,近程靠冷兵器搏杀,远程就靠射箭。由于马匹数量有限和环境问题,大宁军队大部分是步兵,少部分才是全员配备了战马的骑兵。
虎贲军作为大宁的精锐,自然是拥有战马的骑兵,才能快速作战,迅速到达各个地点。而士兵们也都身体素质良好,箭术了得。经过沈休文的考核,更是只留下了四百多人的精兵。
尽管如此,沈休文依然把骑术、对战和射箭当作每天不落的三大基础训练,没有盲目地缩减时间更改成其他训练项目。他深知基础若不扎实,谈其它都是枉然。他想要把虎贲军建成一支机动灵活的特战部队,就要从增强军队的单兵作战能力开始。
你跑,跑不快;打,打不过;射,射不准,那肯定是不行的。以后虎贲军还要能进行各种直接行动,诸如骚扰行动、斩首行动、救援行动、护卫行动等等,和对敌实施长期的特种侦察任务,都需要士兵有强大过人的本事。
沈休文打算今后结合这边的环境,进行全能训练,包括渗透训练、山地训练和野外生存训练等等,必要时以实战代替训练,力争让士兵人人个顶个,将整个虎贲军的能力都提升起来。
眼下才是开始,他拟定的日常训练计划通过和营连长的讨论,做了小幅修改,最后敲定。现在,士兵每天起床先绕山负重二十斤跑个五公里,等吃完早饭后,进行半个小时的文化学习,做引体向上、匍匐前进等训练,随后徒步急行到马场,开始骑术训练。中午在马场吃完午饭后,返回山中营地,做军姿练习,然后就是对抗训练和射箭训练。晚饭半个时辰后,再继续负重二十斤跑一趟五公里。
这个训练强度并不弱,虎贲军众人若不是事先被沈休文的考核折腾了一番,也没那么容易扛下来。而一旦适应了,倒也不觉得十分疲累。尤其是沈休文改了伙食供应,竟是一天三餐两顿有肉,那主粮更是没有限量,人人管够。而且,他还让秦校尉专门采购了果子,说是给他们搭配着吃。
要知道他们一年四季,也就偶尔在外经过山林的时候,有个别运气好的才能摘到几个野果子尝尝味道。这番吃食的改变,真像让大家直接成了大户人家公子,每天都享用得极好。在马场那里,于场主还时不时提供些马奶给大家尝尝,那滋味怪得很,却也不难喝。
听中郎将的意思,以后有机会,他还想找几只奶牛到马场养着,专门为虎贲军提供牛奶,说是能强健身体骨骼。虽然不知道中郎将大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点子,但不得不说,他所做的一切都让人感觉,他们虎贲军要强起来了。
这次京城又送来许多物资,让他们的保障前所未有的充足。吃饱穿暖浑身有劲的虎贲军众人表示,以前他们输了几场,损了虎贲军的威名,但今后,他们必将一雪前耻,重塑荣耀!
而这都是沈休文带给他们的信心。
士兵们如今看到沈休文,目光具含崇敬。沈休文不是那种把训练计划甩给下面就撒手不管的将领,他会陪着大家一起进行。有些训练,他更是亲自上阵示范教导。每天和他们同吃同行,可说是尽心竭力。
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们能拥有这样的主官简直是莫大的福气。想想中郎将显赫的出身、大驸马的身份,真是事前谁也想不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总而言之一句话,跟着这样的大人,他们这一生值了!
沈休文巡视了一遍靶场,时不时观看一下士兵的练习情况,偶尔驻足提点一下个别人的射箭技巧。
经过突袭营的训练场地时,常叔荣冲他敬礼,又笑道:“大人,您过来啦!”
沈休文看了看周围,问道:“你们张营长呢?”
常叔荣回答道:“回禀大人,张营长带着一个班去山里练习了。”
沈休文想起自己对沈瑞的吩咐,笑道:“你们上次抓来的山鸡不是打算先放养着吗,怎么,都宰了?”他允许每个营三天进一次山打野味改善伙食。
常叔荣笑道:“早被吃光了,再有几只也不够呀。”
沈休文失笑道:“早晚这山里的都得被你们解决了,看来我得看情况禁一段时间才行。”
常叔荣啊了一声,做出惋惜状。
沈休文随手指了一下他,笑道:“待会你通知下张营长和其它营的营连长,晚上都到我那里吃饭吧。”
常叔荣顿时精神抖擞道:“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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