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战况传回沙蒙都城, 多数老臣还是不甘心。大宁这块肉他们化进肚里多少年了,哪有割出来还他们的道理。
但是, 要重新聚起兵力来打, 确也是犯难。沙蒙国内除了王子间争斗造成的损失, 更有连年因为汗王奢靡浪费、治理不善导致的国库空虚问题。
可以说,沙蒙一个世纪多积累下的家业, 在德亚父汗当政的三十多年里, 败了就有六七成。死去的大汗早年好大喜功,一直想征服北海上的岛国,控制沙蒙东北的诸多小国, 但多次征伐都以失败告终。
以前, 沙蒙的西南边疆在沙蒙朝廷内外都被认为是无需担心的地方。那里就两个邻国, 一个罗罗国弱得不值一提, 一个宁朝也是手下败将。反而是沙蒙东北面相邻的十多个小国,几十年里两次联合起来给沙蒙找不快,试图分裂沙蒙。
沙蒙花费了巨大的精力财力在东北,也从此驻扎了大批兵力在这边。现在, 要想调动人员去西南,纵观沙蒙全国, 能再挤出点富余的也就只有东北。可如此一来, 便要跨越大半个国度。
沙蒙整个国家俯瞰的话有点类似鸡腿形,腿肉西面一部分靠着罗罗国, 大半西南面则挨着大宁, 然后从南往东是海岸线, 一条稍显狭长的腿骨在东北面。因此,从腿骨到腿肉底部距离是相当远了。
虽然也可以就近调动兵力,但西面、西南面的在这次战争中已经损耗严重,拿不出可以夺回四城的力量。抽取其他西北、东南的话,也是需要及时填补防卫力量的,这样还不如直接从东北省心省力。
然而调兵容易,养兵难,沙蒙现在不止没人,还很没钱。尤其眼下正处在一年之中的寒季,从朝廷到百姓家里都没多少余粮了,也拿不出那么多粮食来供军队消耗。
这仗根本打不了打不起啊!
沙蒙的主战派们也蔫了,一时偃旗息鼓。
而德亚现在被其它各种烂摊子弄得焦头烂额,对西南四城心里是早已经放弃了。他倒是对近万的人被扣在大宁,有点心疼。那都是沙蒙的兵勇,对于人口并不多的沙蒙来说,若少了,要补回来又多需要几年。
那些已经死了没办法,还活着的,能争取还是得争取回来。
得知大宁要求他们赔偿,让他们花钱赎人,德亚更心疼得厉害了。他想要不出钱,但想想那当初和沈休文的协议,再想想自己对臣民的承诺,就只能咬牙从汗王私库里拨出了一大半来解决。
两国的和谈在沙蒙的使团到达西南后开始谈起,先达成了初步意向,再分别呈禀皇帝和大汗,然后再继续细谈,再呈禀,最后在大宁和沙蒙两国史上都留下浓重一笔的真定关条约,历时两个月终于签订。
沈休文作为被端木镕指定的签字人,认真严肃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大宁史书上开启了他的个人签约史。
许多年后,他代表签订的八大条约都成了大宁学子的必背知识点,以便让大宁人明白自己国家的强盛是如何一步步达成的。
仗暂时打完了,条约也签订了,真定城改回了真定关的旧名,黄经纶向沈休文辞行。
沈休文挽留道:“那马贼我都帮你找到了,你怎么还要走?留在虎贲军不好吗?”
黄经纶摆摆手道:“哎呀,虎贲军我可吃不消,给你偶尔帮帮忙还好,要是长期呆在营里,我闲散自由惯了,肯定不行的。”
沈休文也知道他的性子,见此也不再强留,就问他打算去哪。
黄经纶道:“我去罗罗国转转,把我爹的骨灰送回去。”
沈休文想了想道:“师兄,那你帮我带两个兵在身边,到那里历练一番行吗?”
黄经纶狐疑道:“你是为了派人保护我,还是真的要带人?”
沈休文一本正经道:“是真的需要师兄帮忙带人。”
黄经纶见他目光关切,心头微热,也知道就算自己不同意,他也还是会派人暗中保护自己,便点头同意了。
临走,沈休文亲自送他到郊外。
黄经纶拉了沈休文到远处,悄悄道:“休文啊,你给我透个底,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二师兄的真正身份?”
他前些日得了空闲去大隐寺找他们二师兄陈无尘辞行,意外发现个秘密,心里一直憋着。眼看要离开了,终于还是问了问沈休文。
沈休文微微一顿,然后没说话,只轻点了下头。
黄经纶叹了一声道:“二师兄已是出家人,你尽量还是不要,那什么,好吗?”
沈休文失笑道:“什么那什么,师兄你这是信不过我?”
黄经纶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微沉道:“师兄信你。只是,世事难料,师兄只是希望你有所谋划时,别一时忘了师兄弟之情。虽然二师兄他对你来说,确实不是个好师兄,但是,就当三师兄欠你一个人情。”
沈休文深深看了他一眼,直白道:“师兄,你这样说,我有点受伤!”
黄经纶一怔,随即涨红了脸,挠着自己头发道:“哎呀,我不是故意的!跟着你打仗久了,师兄好像有点被你吓到了。谁做你敌人,总觉得会很惨。”
沈休文一脸无语,无奈道:“师兄,我才被你吓到。”
黄经纶嘻嘻笑道:“是我的错,抱歉,休文。”
他又道:“好了,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沈休文挥手跟他道别,看着他和两个兵消失在官道上。他翻身上马,也不回营,而是纵马到了一处高高的山崖上,俯瞰曾经浸染了无数士兵鲜血的战场。
寒风凌冽,他的心似乎也已经冻上好久。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了。他三师兄感受到了,其它人也是如此。
有些人崇拜他,追随他,也有许多人害怕他,畏惧他了。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他并不后悔,却还是感到了遗憾。
是的,遗憾。遗憾自己再也做不回曾在现代的自己了。
沈休文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目光依然坚定无畏。
“走,我们回去吃午饭。”他掉转马头,对一直默默等候在不远处的亲卫们道。
“是,大人!”赵元等人齐声应道。
一行人以奔腾之势,快马向自己的驻地而去。
“报告大人,傅大人在营帐等您。”站岗的士兵见沈休文回来,等他下了马,上前禀告道。
沈休文对他点头致谢,往里走时想着大概又能收到小女孩的信了,他的脸上神情微微柔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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