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 光洒大地。夜色下,虎贲军的营地响起入睡号角, 大部分将士都已回到营房, 准备就寝。
沈休文也脱了靴子, 准备上榻。他一侧头,发现端木福把被角掀开了, 正等他。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赶紧躺进去,一手把胳膊伸到她颈下,另一手抱住了她, 亲了亲她的额头。
端木福抬眼眸光闪闪地注视着他, 娇弱地喊了一声道:“休文哥哥。”
沈休文身体一紧, 长吸了口气, 求饶般道:“我的公主,今晚不许顽皮哦。”
端木福忍不住乐得笑个不停,小手在他胸膛上点啊点,最后挂在他脖子上, 亲了他一下嘴唇道:“我会很乖的。”
沈休文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弄个冷敷贴来让他一直保持冷静。
他都不敢搂实了怀中的小姑娘,生怕一不小心就要把自己带到沟里去。
“福福, 我要和你说些正事, 咱们不动了好吗?”他努力正色道。
端木福依偎在他心口,手玩着他的衣襟, 有点漫不经心地道:“好, 文文, 你想和我说什么?”
沈休文摸了摸她的秀发,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回京?”
端木福手一顿,仰头看他道:“我不走了好不好?”
沈休文对上她的目光,心中微颤,不由抱紧了她些,没有吭声。
端木福感受到他的难受和不舍,嫣然一笑道:“我逗你的啦,我明天就走,不过没想好是明早就走,还是明晚再走。”
沈休文听了,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怜惜。为了见他,她冒着风险忍着苦累,骑马七天七夜赶来,可是在他这里却只能待上不到两天,就要再赶回京城。
这样的付出,不是每个女孩都能做到。这样的路途,即使对男人来说,也十分辛苦。
而他的小妻子没提过一个累字,没诉过一点苦。
他和她在这点上是相似的,所以他很清楚,在她坚毅的后面,那颗柔软真挚的心是多么宝贵。
“好想你不走,就留在我身边。”他心中爱意汹涌,低哑了声音道。
端木福闻言眼眶一热,竟是默默地流下了一行泪水。她抿着唇没有说话,怕一说话自己就要忍不住任性,什么都不管,就真的赖在他身边。
然而这样的冲动,她知道自己必须克制。就像她休文哥哥也一直在克制,他俩都知道他们不能这么做。
两人静默地抱了一会,又不约而同地开口。
沈休文道:“明中午走吧。”
端木福道:“明天早上……”
她听到沈休文的话,噗嗤一笑道:“休文哥哥,我还是和你吃了早饭后走吧。”
沈休文轻轻抹去她的泪痕,点头温柔道:“好,那就吃了早饭走。早点出发,路上不要赶得太急,等我过段时间回京城。”
“好。”端木福笑着应道。
沈休文也笑,俯首亲了亲她的发顶。
端木福抱着他,静默了会,问道:“休文哥哥,等你会京,这边你打算如何安排?父皇或许会留你在京城。”
沈休文笑道:“咱们心有灵犀,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我打算让李恕接手虎贲军,你觉得如何?”
端木福想了想道:“休文哥哥选了他肯定有道理,我没意见。只是,休文哥哥你舍得放下虎贲军吗?”
沈休文抬眼看帐顶,轻叹了一声道:“我当然舍不得啦,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队伍。”
他又笑着接着道:“不过,如果皇上让我放开这份军权,我也没意见。”
沈休文垂眸看她道:“我想做的基本已经做了,福福,你对未来是怎么想的?京城那边,你觉得我们能安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吗?”
端木福对上他认真的神色,沉默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文文,父皇他,他太宠我了,”她神色复杂,有点悲哀道,“如果我的兄弟们聪明仁慈,或许未来我们能过好。但是……”
沈休文闻言也目光凝重起来。
端木福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公公又握有兵权,你如今也声望日隆,等我父皇老去不在,日子肯定不会太平的。”
她又看向他,问道:“休文哥哥,你有把握即使不做虎贲军中郎将了,也能号令众人吗?”
这个问题其实相当尖锐,若是旁人,哪怕是夫妻关系,也不一定能做到坦诚相告。
但沈休文还是如实告诉了端木福,答道:“只要虎贲军还是这支虎贲军,我有□□分把握让大家跟着我走。”
他这话一出口,若是端木福对他有警惕和隔阂,随便向她父皇透露一二,以后就可能取了他的性命。
端木福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感动之余,又觉得她休文哥哥就是傻。她问,他真的就老实地答了。他应该是只对她才这样的吧?
她翻身趴在他身上,凝视着他的脸,又垂下脑袋亲他的眼帘。
随后她抬起脸,缓缓道:“休文哥哥,如果我的兄弟们做蠢事,我是不会甘心——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
她顿了一下,又道:“但是,我也不想让大宁改朝换姓,你明白吗?”
她俯视着他,看着他每个细微的神情。
她在赌,她赌她休文哥哥会站在她这一边。
尽管她在沈家的时间不久,但她很快就意识到她休文哥哥尽管和父兄有感情,但绝不是那种唯家族是从的人。
他壮志凌云,却不是个野心家。他对政事军事的兴趣,更多都是出于为了让大宁变得更好的目的。
她其实很怀疑,她休文哥哥能被上天眷顾,得获入梦奇遇,大概是因为他太善良了。
他实在是有一颗广博仁爱的心。
所以,他不可能会为了家族私欲而对大宁、对端木家不利,反而还会维护朝廷稳定。
但是,若是她的兄弟们中一个继承了皇位,却不好好做,他也不会愚忠。
她比其他人更清楚,她休文哥哥有着会令人震惊的平等观念。他即使是对上她父皇,也是不卑不亢的。他的教养让他遵守礼仪,但他的思想怕是从不觉得皇室中人和京城乞丐们有着天壤之别。
他觉得大家都是人,命运不同,分工不同,但没有高贵和卑贱的区别。
如此特别的一个人,端木福想,恐怕世间也只有她休文哥哥这么一个吧。
她更看出来了,他对女子有着和别人迥然不同的看法。他从来尊重她的想法,鼓励她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也相信她能做到。
如果她的驸马不是他,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若有一丝如此大胆的念头流露出来,就能让对方惶恐不安了。
而此刻,她的休文哥哥,却是目光疼惜而理解地看着她,抬手摸摸她的脑袋道:“明白,我明白,我的公主。”
他微笑了下,又道:“福福,我们夫妻荣辱与共,若是遇到危机,我也不会坐以待毙。还有,其实我觉得无论是家业还是皇位,女儿和儿子都是一样的,都有权利继承。所以,如果你有想法,有能力,愿意去争,我会支持你的。”
想到沈家,自己的父兄,他皱了下眉道:“我家里,我相信不到万不得已,我爹是不会做什么事的。真出了事的话,我不能保证自己能阻拦住他们,但会尽量控制事态的发展。”
他直白地把事情摊开了讲清,防止将来两人生出误会隔阂。
端木福摸着他的脸颊低喃道:“傻瓜。”他对她真是没有一点保留。
“休文哥哥,我爱你。”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无法抑制心中的感情道。
沈休文脸上顿时又热了几分,也抬手刮刮她的脸颊道:“羞不羞,我的小公主?”
“我不羞,”端木福眨了眨眼,笑着指指他的脸颊道,“休文哥哥,是你害羞了。”
沈休文轻咳了一声,把她从自己身上抱了下来道:“躺好了说话。”
端木福忍俊不禁,抱住他的胳膊道:“好!听你的。”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休文哥哥,我其实也只想和你过安稳的日子,将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和人撕破脸。我想跟父皇要你打下的这四城当属地,等我及笄了,就来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沈休文侧过身高兴地道:“我们想一块去了!我本来正要和你提这个建议呢!”
端木福也开心地看着他道:“是吗?!休文哥哥,我们心意相通呢!”
沈休文笑道:“是啊!”
两人抱在一处,觉得人生此刻很是圆满。
在生命里,有这样一个人理解自己、相信自己、支持自己。
“福福,我也爱你。”沈休文轻轻地在她耳边道。
端木福把头埋在他心口幸福地笑了。
过了许久,沈休文都以为她睡着了,她又翻到了他的身上。
“明天还要赶路,早点睡吧,乖。”沈休文深吸口气,冷静地道。
端木福挪动了两下,却是无辜地抬起脑袋道:“休文哥哥,我想去小解。”
沈休文微微紧绷起来的身体僵了一下顿时放松下来,忙自己也起身,拿过外袍给她披上道:“穿好鞋,别着凉了。”
“嗯。”端木福眉眼弯弯地点点头。
净桶就在后帐另一边,竖着一架屏风,是她来了后,才布置出来的。
“要拿帕子吗,要帮忙吗?”沈休文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端木福笑着摇头,又道:“我自己会拿的,不过休文哥哥,你把耳朵蒙上好吗?”
沈休文楞了一下明白过来,失笑道:“好,我保证不听。”
原来他的小女孩也是有害羞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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