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镕面沉如水道:“这些都有问题?”
端木福定睛细看大总管手上的东西。那三盒香料一大两小, 大的应是她父皇专用的龙涎香,小的则是公主们和后妃用的两种花香。她那里就有不少盒, 只不过她嫌这些香味道都有些偏于浓烈甜腻, 如今一直在用自己和休文哥哥闲暇时试着调制出来的青木之香。
大总管道:“回皇上, 三种香本身都没有问题。龙涎香是大前月上贡的, 只您宫里使用。女用的香是月初新进的,已经分发到宫里,凡是公主和五品以上妃嫔都有份。这次两位公主就是恰好都用了这种香。”
他继续道:“但这种香和龙涎香气息相混时,会让使用者变得心浮气躁, 更容易言行失态。也就是说,只要用了这种香的女子,在您跟前或是在您寝宫里待久了,就可能失仪。”
端木镕黑着脸道:“这香料怎么能分给公主?!对身体有没有伤害?!”
他有些忧心地看向端木福,问道:“福儿, 你可有不适?”
端木福忙道:“父皇, 我还没来得及用那些香料,没有事。”
端木镕松口气道:“那就好!”
大总管禀告道:“回皇上,据御医所言, 对身体影响不大, 主要会扰乱情绪。香味散了, 就好了。”
端木福皱眉道:“这都是哪家进贡的?为何两种香混杂就会出事?”
大总管答道:“回殿下, 龙涎香乃是东州特供, 一直由当地历任太守亲自督制。女用的香, 则是青州徐家所供。这次也可能是巧了。龙涎香新调整了一味配料, 恰好与花香中的一味主料相冲。”
端木福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听过徐家,问道:“龙涎香为何调整配料?那徐家与东州有无联系,可知道龙涎香配料?”
她顿了下,又道:“花香主料是盒盒都有,还是只有一部分?”
大总管恭敬道:“回殿下,这次龙涎香配料调整,可使香气更加安神静心、舒缓疲劳。东州太守曾为此上报过,并无问题。据目前所查,青州徐家成为皇商才两年,与东州并无联系,并不清楚龙涎香的保密配料。另外,总共八十八盒中只有六盒花香是用了出事的主料,在其它香料里只是配料,所占分量都不一样且很少很少。”
端木镕闻言沉声道:“所以,这次是碰巧了?”
端木福听后眉头也不曾舒展,问道:“那徐家跟京里关系如何?”
大总管微微抬头,目光往她面上一掠,又低下了头。
端木福自然察觉他的作态,拧眉道:“难道,他家是跟我有关?”
端木镕目光一深,拍拍女儿的手背,肃声道:“站着怎么不吭声!快说!”
大总管忙道:“这徐家正是殿下府内长史傅静闻的外祖家。据查,他家与京中其它人家并不相熟,这几年关系最近的就是沈家。”
端木福先是一怔,随即面露怒色,对端木镕道:“父皇,请您下旨彻查!依福儿看,这次看来不是碰巧了,是背后大概有人在作怪!”
端木镕倒是心平气和了些,安抚她道:“好,父皇会让人查的。你也不必生气,父皇对你和休文是再信任不过的。”
端木福沉默了下,还是有些不开心道:“父皇,这两年冲着我来的,我无所谓,可现在休文哥哥才回来,沈家就明晃晃成了靶子。说是沈家,其实就是针对休文哥哥,谁不知道傅静闻之前是跟休文哥哥关系好的,这我不能忍!”
背后的人居心叵测,给休文哥哥和她泼这盆脏水,如此小伎俩往小了说竟也有干涉后宫、妨害皇嗣之嫌,真是盘算得好。
端木镕失笑道:“你倒是护着他紧,怎可不先顾念自己?”
端木镕自然还是信任沈休文,但见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一心想着驸马,到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端木福似是没察觉他心思浮动,理直气壮地道:“父皇,我自己是不怕的!福儿身为您的女儿,自然能像您一样挡住任何明枪暗箭!可休文哥哥就是我的逆鳞,他是我罩着的,谁都不能动他!”
端木镕闻言哈哈大笑,手点了点她,摇头道:“你呀,这番话若让别人听见了,估计都得目瞪口呆。咱们大宁的福星,沙蒙人心中的煞神,照你说来,还得你一个小小女子来护着呀!”
端木福心中划过一丝不服气,知道哪怕她展露再多才能,在他父皇心中终究还是个弱女子。
她抿了抿唇,娇声道:“是啊!父皇,休文哥哥他再厉害,也需要我们保护的。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人心软善良,有时还傻傻的,他为我们大宁做了很多事,您也不想他被心思肮脏的人给毁了吧?”
端木镕点头道:“福儿说的很对。”他暗暗有些高兴,自己女儿尽管一颗心放在了休文身上,但还是谨记他们夫妻实有君臣之别。他这心里头放下一点对未来的担忧。
他略一沉吟,又道:“你公公和休文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朕绝不会让小人肆意陷害沈家。你若是和休文说明此事,就让他千万放心,父皇是不会被蒙蔽的。”
端木福点点头,应了下来。
时近晌午,沈休文按点过来一起用膳。端木福父女俩没有提及刚才的事,三人气氛融洽地吃了午饭。
端木镕要午休,端木福没去永华宫,而是和沈休文一起回了公主府。
两人进了主屋,简单梳洗后亦打算小憩片刻。
沈休文见端木福愣着神让宫女给她更衣,遂上前接过手,边给她把长发从后领里轻拿出来,边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端木福抬起两只胳膊向前,挂在他脖子上,依偎到他怀中没有说话。
沈休文正要给她系衣带呢,见她如此,就丢开手,搂住她,温声微笑道:“怎么心情不好的样子?上午在你父皇那遇到什么事了?”
端木福懒懒地靠着他的胸口,轻轻叹了口气道:“休文哥哥,我真想离开这里啊……”总有没完没了的算计,哪怕有把握并不会被伤到,却还是会被恶心到。她此时真有点厌烦了。
沈休文轻拍拍她的后背,温柔道:“好,那我们就离开吧。你想什么时候走?”
端木福微微一怔,随后弯起了嘴角,一本正经地做出思考的神情道:“我想明天,不不,过几日等父皇好了的,嗯,还是定在下个月吧!”
沈休文笑道:“去哪呀?”
端木福也笑了起来道:“去明水行宫,今年瞧着天要比去年热得早,我们去那多避会暑吧。”
沈休文抬手轻抚她光洁的额头,又屈起手指轻弹了一下道:“都不跟我说实话吗?”
端木福也没在意他的动作,把自己脑袋一伸,架在他肩头,心里又轻叹了口气,紧搂住他的脖子娇声道:“休文哥哥,不是我不说实话,是我一时又改了主意。”
这京城是她的根,她的战场。不战而退,可不是她的性子。她不能软弱,也不想示弱!
就算要离开,她也绝不会让那些想算计她和休文哥哥的得意。她得把这里收拾安排好,才能安心去过小日子。
沈休文目光微微一凝,手抚着她的长发道:“福福,你想好了就好。”
“嗯。”端木福轻应了一声。她相信若是她真想任性离开,哪怕不是去西北,她休文哥哥也会陪着她的。
两人静默了一会,端木福站直了身。
沈休文继续给她系衣带,随口问道:“宫里的事,可有查出什么了?”
端木福等他弄好,就拉着他的手走到床边,边点了下头道:“查到是香料的问题。”
两人依偎在床上,端木福将上午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给沈休文讲了一遍。
沈休文自打穿越发生后,其实就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心里惊讶了。像这样寻常的构陷算计,他是一点不觉得意外。
“没事,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宽慰端木福道,“不要担心,那些小人不会得逞的,你父皇心里有数。”他很清楚,只要皇帝岳父还站在他们这边,其他人是动摇不了沈家和公主府的。
端木福却是心道,果然她休文哥哥会这么说,她都料到了。他依然是如此充满正气,相信清者自清,可若不是她和他都深受父皇宠信,这样的事搁在别人身上,哪怕没有沾手,也会惹来一身腥,不一定能自证清白。
她轻叹一声道:“休文哥哥,我不担心,只是被恶心到了。京城里的人心思太多了,你刚回来,在外行走交际可要多一份谨慎。”她真有点担心他被人算计了去。
沈休文笑道:“遵命,我的公主。放心吧,你家驸马不爱交际,这两年就修修字典陪着你,好不好?”他能察觉她的担忧。这些年,他发现他的小女孩好像总觉得他有些傻白甜,身为年长的一方,他很是包容地决定不辩解了。
只要她不是过度忧心,自己就偷偷享受这样被在乎的感动吧。
端木福忍不住眉头舒展,弯起嘴角道:“好呀!”
沈休文抚着她顺滑的发丝,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角道:“眯一会儿吧。”
“嗯。”端木福点点头,合上眼看着很乖乖地睡了,小手却是伸进他的衣襟,摸他紧实的肚子。
沈休文手下意识就摁住了她的小手,不让她作怪。只是听到她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他还是放开了手,纵容她玩闹。
端木福脑子里还想着事,倒也没一直逗弄他,只调皮地揉揉捏捏一番后就安静了。
沈休文垂眸看了一会她的睡颜,自己也睡着了。
两人午休了一个时辰左右起了身。沈休文和翰林院一老学士有约,先走了。端木福自个在书房处理了些事务后,招了傅静闻问话。
傅静闻得知自己外祖家卷入到这样的事,立刻跪下磕头请罪。
端木福坐在椅上,看了他一眼,也没让他立刻起来,缓声道:“傅长史,你可知自己罪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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