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每天都在报恩

第二十六章 · 试探x1

    
    然而,就算白主任把自己的人类小男友捧到了心尖尖上,等到了晚间十点多钟的时候,梅除夕还是发起了高热。
    “你们这是……这是弄什么了?”大半夜被喊过来救急,魏息吹检查完两边患处,板起脸,言辞里隐晦地充满了对于流氓行径的谴责,“不是说好了不能贸然发力的?你晓得‘悠着点’三个字儿是怎么写的么?”
    人都伤成这样了,你个禽兽居然也下得去手???
    面对“医生”探究而责备的目光,白蕲感觉到了天大的冤屈,却还只能夹起尾巴认怂:“是我没照顾好他,要怎样才能把体温降下来?”
    “不是……不关白先生的事。”梅除夕弱弱出声,替白蕲辩解道,他衣襟儿还没完全合拢,绷带缠在蒙了层皮的骨头架子上,看起来像是透而薄脆的一只白瓷盏子,“是我没注意,下午六点多钟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头昏,还以为是失血导致的,就没在意,谁知道是发热了。”
    魏息吹又想说什么,只听瘫软在被子里的病号飞快地补充道:“伤也是我自己抻到的,他只是没管住我而已。”
    “……”
    梅老师这么向着自己说话,蛇妖的内心其实是有一点小得意的,但他又担心梅老师的健康状况,又担心前来治病救人的老魂师被噎得翻了脸——先不提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魏息吹,这老家伙要是甩手走人了,他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私人医生了。
    然而老魂师只是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二位感情真好啊,什么时候打算结婚呢”,不动声色地看着梅老师的脸涨红成了番茄色,然后开始着手于配置一盒用于外伤敷料的药粉。
    梅除夕低下头,抬手拢起了衣襟。其实他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医生,将来也不可能瞒着所有人。他其实做好了被家里责难、被旁人指指点点的心理准备,但是对方这么直白而又坦然,他反倒是有些……害羞了。
    只是,这位医生,似乎并不是很简单的样子。
    “我……我想吃西瓜……”梅除夕转过脸去,乖巧地望向魏息吹,“大夫,我现在能吃西瓜么?”
    “可以呀。”魏息吹正在往研磨钵里加料,头也没抬,“别吃太多就行。”
    虽然说下午的时候,白蕲给梅除夕吃了粥,但他能看出来,梅老师其实是没什么食欲,为了恢复体力硬吃下去的。从把人救回来到现在,梅老师还是第一次明确地表示自己想吃点什么,白会首顿时有点欣喜。这是他自己的住所,就算老魂师是危险人物,也不会公然在他的地盘上搞事,于是蛇妖放心地开始大献殷勤:“楼下冰箱里有,我去拿。”
    “大夫,您贵姓?”他听见白先生下楼梯的声音,于是状似不经意地开始和医生寒暄。人类在说自己想吃西瓜前,就已经预估好了,从二楼的客房下楼,到一楼厨房,拿出西瓜,白先生这样细心的人是一定会把西瓜切成适口的小块再拿上来的,这大概要十来分钟的时间,足够他和这位私人医生完成一次简短的接触。
    “免贵姓魏,魏尘,尘埃的尘。”矮小的医生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用蘸了酒精的无纺布擦拭着手里的研磨杵。
    梅除夕点点头,他现在觉得脑子很重,却又很清醒。他现在能看见很多从前看不到、或者说看不清的东西,自然也就发现,这位大夫的身边缭绕着一层白色的气,几乎实质化成了甲壳一般——却不是那种光洁或是明亮的白,确乎是黄表纸染透后的、那种死寂而灰败的尘埃之色。他好奇地注视着对方,小声询问道:“那……您也是方士么?”
    那对瞳仁宛如黑曜石一般,在水银似的眼白里转了半圈,医生轻轻笑了一下:“是啊,曾经是。”
    所以说……曾经是吗?
    人类的心脏突然咯噔了一下。
    “谢谢……真的是麻烦您了,大半夜还得跑这么一趟。”梅除夕的感激中带着抱歉,抱歉中还带着些慌张。在这之前,他需要确认一下,确认对方的身份和态度:虽然这是白先生的家,对方应该不会乱来,但是他对这种已经死去了的存在,是怀有天然的畏惧感的。
    “谢什么,白先生又不是没给钱。”魏息吹侧过头来挤了挤眼睛,白得发冷的面孔上,顿时有了点儿孩子气的促狭,倒是比垂眉敛目时更活泛了些,暗示十足地证实了梅除夕猜想,“反正我也不怎么需要睡眠,您说对吧?”
    人类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坦然地就承认了自己非人的身份,顿时更加慌张,也有了点心虚:“魏大夫……”
    “嗯?”魏息吹含着笑,耐心而纵容,眼神里有一种梅除夕看不懂的东西。
    他忽然安下心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就算那种东西自己看不懂,却也是对自己完全无害的;就算魏大夫已经不是人类了,却也还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于是人类有点扭捏地开口问道:“嗯……我就是想问一下,在您眼里,在别的术士眼里,白先生,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呐?”
    魏息吹弯起指节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这就开始怀疑了么?估计白会首以后有得忙了。但是她并不想搅浑这滩水,或者说,水可以浑,但是绝不能是她自己出手搅和的,于是老魂师用一种非常鸡汤的口吻答复道:“他是什么样的,和我们怎么看他是无关的,只取决于你是怎么看他的——与其听我们说三道四,不如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判断,对吧?”
    道理的确是这样,梅除夕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他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但他需要旁证,而且得是一个有效的旁证。
    因为他不自信,也不敢自信。
    就算是因为钱鬼婆子的符水,他现在能看见另一面的事物了,但是这种开眼明显是不能等同于修行所带来的“眼”。不仅能看见的范围有限,而且十分地不稳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符纸的力量就会消退,然后他就又回到两眼一抹黑的处境中了。
    如果一切都要靠白先生去做,一切都要靠白先生去面对,而他只能靠白先生来保护,平心而论,梅除夕是不甘心的。
    于是人类抛弃掉了自己对世界另一面的恐慌,冷静而镇定地向老魂师发问:“请问,怎么做,才能保持那个符水的效果呢?”
    等白蕲端着一玻璃碗的西瓜块回来时,他的梅老师正安安稳稳地坐在被子里,和魏息吹闲聊。不得不说老魂师的经历非常的丰富,又很有讲故事的天赋,随便抽一小段讲一讲,就很是吸引人;梅除夕听得很入神,一个小故事恰好结束,便开始建议魏大夫去写小说。
    “我也觉得,我很适合去写小说啊诶嘿嘿嘿,说不定能火呢。”老魂师得意地眼睛都眯成了缝,听到白蕲进门的脚步声,转过来颔首致意,“啊呀,白先生回来啦?”
    端着西瓜碗,白会首一边觉得心里有点酸溜溜,只觉得这么可爱的梅老师只能自己一个人才能看,别的人都不许碰;一边又认为自己不能干扰梅老师个人的社交活动,毕竟这个小内向几乎没有什么可靠的朋友,对心理健康是十分不利的。
    然而魏息吹这个老家伙,真的可信吗?
    尽管老魂师又是答应协助追查劫持事件的后续,又是精心地给梅老师疗伤,但是这个人……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存在,的确有着太多的疑点。
    “白先生。”小内向显然有些愉快,但并非是因为魏大夫给他讲的小故事,他下意识稍微往一旁挪了挪,表示白蕲可以坐到他旁边。于是白先生的尾巴又有些翘了起来,美滋滋地拿小银叉子给梅老师喂西瓜。
    魏息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抱着人偶一起来。
    这样就不只是自己被晃瞎眼了。
    老魂师离开的时候留下了自制的伤药,并嘱咐白蕲按时给梅除夕换药,梅老师本来本能地想嘱咐一句“注意安全”,但转念一想,这位“曾经的术士”气息强大,要是真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劫匪挨揍的份儿,于是放下心来,便只是道了声“再见”。
    白会首把“私人医生”送到一楼玄关,对方临出门时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扶着门框回过头来,满脸都是看好戏的表情,戏谑道:“白先生,从现在开始,你可得把身上的鳞片和尾巴都藏好了,要是被梅老师看到,你就擎等着归团吧。”
    “什么?你是说,梅老师他?”白蕲故作镇定地推了推自己的镜架。如果梅老师能看见了的话,是不是说明他身上的能力也在渐渐地恢复……如果因为能力的逐步恢复,导致想起有关观主的回忆的话……
    粘合并修补了残魂的太中,会被当做异物给排斥出来。
    而自己,就会失去刚刚得到的爱人。
    “是啊是啊,他现在能看得见一部分东西了。”老魂师微笑地欣赏着大妖的慌乱,慢条斯理地说道,“找个时间,我们再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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