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青春录

    
    黑夜退散，晨起，小孩子们就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他们爽朗的笑声在四周回荡，是白天了，新的一年的白天。
    天亮了。
    地上到处都是红色鞭炮的纸屑，一桶桶纸盒摆在地上，上面只剩焦黑的痕迹，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更是少得可怜，尤其是出租车。
    清晨的街道，市里没有以前的车水马龙，路边的店没有开门，此时大多数人还在温暖的被窝里，正舒舒服服的睡着大觉，楼梯间那个的角落，胡佳正蜷缩在那里，她缓缓睁开双眼，就瞥见了白天的亮光，然后她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起身离开这个地方。
    路边的车很少，胡佳站在路边，眼光在寻找出租车，她知道，若是拦到出租车肯定得很高价的钱坐回县城，可是没办法了，新年的第一天，车站根本就不运行。
    在冰凉的泥地上睡了一夜，胡佳感觉自己头晕脑胀，眼睛也是干涩的，她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冰凉的双手揣在包里，就这么站在路边等车。
    在原地站得不知是过了多久，胡佳也不记得了，她只感觉双脚都站得麻木了，可她竟然也不着急，脑袋里就是一片空白，仿佛等待并没有什么，终于她在路边看到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她木然的对着出租车伸手。
    绿色出租车慢慢在她面前停下，里面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从车里探头探脑的对着胡佳问道，“去哪？”
    胡佳弯下身子，看着里面出租车司机，“去县城，多少钱？”
    那司机“嘶”的一声，然后瞟着眼睛想了一下，伸出两个手指在空中晃动，“两百。”他在胡佳身边左右的看了一下，“就你一个人么？”
    这极高的价格让胡佳心里一沉，然而，她除了出租车，没有其他办法回到县城，她对着司机点了点头，然后恳求道，“可以少点吗？两百太贵了。”
    “小姑娘，现在可是过年啊，你这又是去县城那么远，我这价格真的不算贵了，你不信，还可以拦其他的出租车都是这价格。”
    胡佳皱起眉头，接着道，“少一点嘛，师傅，我一个学生，没那么多的钱。”
    车里的司机挥了一下手，爽快道，“那收你一百八，不能再少了。”
    也只是少了二十块而已，总比两百好，胡佳应了声，“好。”伸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当坐上软软的坐垫时，胡佳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车子随即启动，司机问道，“小姑娘，大过年的你怎么一个人去县城啊？”
    被这么一问，胡佳尴尬一笑，解释道，“我回家呢。”
    “那怎么不早点回去呢？昨天可是除夕。”
    胡佳摸着软软的坐垫，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我家也在这边，县城那边是老家。”
    “哦，这样啊。”司机了解的点点头，就专注的开着车。
    车窗外，市区熟悉的景色不断飘过，胡佳伸手摸上冰凉的玻璃，她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过年了啊。
    她看着车窗外，内心没有波动，也没有想哭的感觉，她在楼梯间被冻了一夜，脑袋还不太清醒，头也是昏昏沉沉的，她想，自己该难过吗？可是这时候她难过不起来，因为她的脚到现在都还是僵的，手也冷冰冰的，不去想，也没精力去想，她靠着坐垫，只觉得自己很疲累，在车上，慢慢合上了双眼。
    车，在马路上行驶着，胡佳趴在坐垫上已经睡着了。
    司机师傅这一路行驶过来，一点也不堵，因为路上的车少得可怜，他见离县城越来越近，便头也不回的跟后面的人问道，“小姑娘，你要在县城的哪个位置下车啊？”
    后面的人并没回答他，司机师傅疑问的回头看一眼，才发现那个短发的姑娘，趴在他车里后座睡得很熟，她头发乱糟糟的盖在脸上，双眼紧闭，整个人随着车子摇晃。
    司机师傅笑了一下，“睡着了。”然后继续开他的车。
    在进入县城的时候，胡佳被出租车司机叫醒了，“诶！醒醒，你要在哪个位置下车啊？”
    胡佳迷迷糊糊的直起身子，便看到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环境了，一时间，她竟然有一种高兴的感觉，对着司机说道，“我在县医院那里下车。”
    司机师傅扭着方向盘答应道，“好勒。”
    车子在广场边的马路上停下，胡佳下了车，对那个司机说了声谢谢，便走了。
    熟悉的一切，她感叹道，胡佳看着地上残留的红色纸屑，走向自己的家。
    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屋子内还是静悄悄一片，桌上鱼缸里的金鱼，依然在缓缓游动。
    胡佳傻愣愣的站在门边，这时，她才有一种寂寞感涌上心头，她在门边站了一会，才进入屋子内关掉门，迅速换掉鞋，胡佳就奔向了自己的床，她现在只想睡觉。
    大年初一的白天，没有大鱼大肉，没有压岁钱，没有家人，她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却安心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在中间醒过几次，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胡佳在床上睁开眼，便望到窗外黑色的夜，她清醒了。
    躺在床上，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堵塞，一种极其难过的情绪，正在她内心里翻涌，胡佳在想，这样的日子有什么趣？有什么意义？
    她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发呆，也不想起床，眼睛一眨一眨的，接近十分钟之后，胡佳才慢吞吞的从床上起身。
    从温暖的被窝里离开，身体就接触到了冷空气，胡佳忍不住“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冷气，她赶紧把羽绒服穿上，然后踏向客厅里面。
    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电视机打开，再者把灯打开，电视机一开，原本寂静一片的房间，才有了声音，胡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向厨房，她把冰箱打开，却发现里面能吃的东西少得可怜，她不知所措的在冰箱前站了一会，才把冰箱门关上，她又一步一步走回客厅，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发现也没多少了。
    又是发呆，在坐了一会之后，她才知道起身出门去找吃的。
    而外面是空荡荡的，只有几家粉面店开门，胡佳顶着冷风去打包了一碗粉带走，然后回到家里看着重播的新年联欢晚会。
    大年初一，她的晚餐是一碗粉。
    胡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初一的夜晚，睡了一天她的头一直昏昏沉沉，再躺倒床上的时候，根本毫无睡意。
    这一夜，很长。
    再醒来的时候，胡佳的头不是昏昏沉沉，而是疼了，她用冰凉的手一碰额头，发觉自己额头真是很烫，她才知道自己感冒了。
    脑袋一阵一阵的疼，胡佳没有心情去烦躁了，她得去看病，然而这样的身体她连门都不想出，还是在被窝里拖了好一阵才出的门。
    大年初二，她感冒了。
    顶着外面的冷风，胡佳硬生生的拖着沉重的脑袋和脚步，走向小诊所去开药，为何不去对面的医院呢？
    一个小感冒而已，胡佳这样想，如果去里面的话，医院肯定会叫输液，而输液又是一笔钱，胡佳没那么多钱了，身体很不舒服，她行动很是缓慢，只感觉去小诊所的路，很长，很长。
    到诊所的时候，里面没有一个人，胡佳在里面望了望，试着喊了声，“有人吗？”
    等了几秒之后，里面才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的，有的。”接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搓着双手从里面走出来，她看着胡佳问道，“你看病吗？”
    “嗯”胡佳站在原地点点头。
    “哪里不舒服啊？”女医生问道。
    “头疼，应该是发烧了。”
    女医生白手一指那边的沙发，“你先去那里坐着，我拿体温计给你量量体温。”
    “哦。”胡佳动作缓慢走向沙发坐下，她太阳穴一阵的疼，感觉脑袋都快疼裂了。
    那女医生拿着体温计走，向胡佳伸手递给她，“给，你先放在胳膊下，等几分钟后我来看。”
    “哦，好。”胡佳伸手拿过冰凉的体温计，动作僵硬的伸进腋下，然后夹紧，她只感觉一阵冰凉，然后她就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前面发呆。
    那女医生又像是有什么事情一样，又回到了里面。
    诊所里面也是冷的，胡佳眼睛慢慢扫视着那些柜子上的药，看完之后，她把眼神望向地上发呆。
    等过几分钟，那女医生才从里面钻出来，她接过胡佳的体温计，用力甩了甩，在半空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半响，那女医生才说道，“39度啊。”
    把体温计放下，她对胡佳问道，“你是要输液，还是打针啊？”
    胡佳反应慢了半拍，才回答道，“打针吧……”
    “那好，打完针之后我再开药，给你带回去吃，你打完针吃完药就睡一觉，估计醒来就好的差不多了。”
    胡佳默默的听着那女医生说，只是“哦”的一声，然后无言的看着她动作麻利的配药水，其实她还有点怕疼。
    打完针，带着医生开的药，回到家里，胡佳给鱼儿喂了点鱼食，自己接了热水，准备把感冒药吃掉，而这时，胡母的电话来了。
    那个害得她在除夕夜，没有地方可去的女人，不知道她今天主动打电话给自己又是什么事呢？
    她无力的坐在沙发上，注视着来电显示人，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接了。
    “喂，佳，你在哪呢？”胡母一接通就立即问道。
    胡佳一点也不想跟她说话，有气无力的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你和你爸在哪过年呢？”
    面前摆放着一杯热水，在哪过年，要说自己现在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客厅吗？
    她没有说出实话，就算告诉胡母，她也不会同情半分，胡佳轻轻说道，“我奶奶家。”
    “噢，那就好，我跟你说啊，过年呢，你最好在那多玩几天，玩到开学也行，多陪陪你们那边的人。”电话里胡母侃侃说道。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希望胡佳一直呆在那边，她红了眼眶，用沙哑的声音说，“可我还想来外婆家过元宵呢。”
    胡母并没有听出她声音有异样，只说，“在哪里过元宵不一样，你在你爸那里多玩会，听到没有？”
    一滴眼泪从她的脸庞划过，胡母就那么不想看见自己吗，可她想去的是外婆家，又不是她那里，胡佳开始嘲讽着她，“噢，你是希望我一直呆在那边吧。”
    “诶！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老子好好跟你说话呢，大过年的，你别逼我骂你啊，让你在那呆会怎么了，那不是你们胡家吗？”胡母的声音嚣张起来，立即在电话里教训胡佳。
    是啊，她本来就巴不得自己不要去她那里，反正人家也不欢迎她，胡佳没有说话，她很难受，不想吵架。
    “老子养你十多年，就是让你来气老子的吗？”胡母还没解气，继续在里面骂骂咧咧，“你爱去哪去哪，反正我也管不了你，就这样吧！”
    生病中的她，还要被劈头盖脸的吼一顿，胡佳没有力气计较，她很累，只想好好休息。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胡佳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擦一擦脸上的眼泪，继续吃自己的药，她吃完之后，回到了床上睡觉。
    过年不过年的，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个觉，把那些烦心事，都忘了。
    胡佳在被窝里叹了口气，要是能回到小时候该多好啊，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烦恼，她这样空想着，慢慢的进入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