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茵郡主一改往日那略沉闷的性子, 笑着将笑笑拉过来, 向皇后笑道:“娘娘,这位是我的闺中好友瑛园!我都快忘记她是白贵嫔的妹子了!”
皇后娘娘笑道:“很少见春茵这样开朗活泼, 看来这一位定然是你极其要好的友人了。”
郡主说着话,手一直拉着笑笑:“在我认识的女孩子里,瑛园可是最会画画的!正巧今日是秋花宴,也算瑛园一个吧!”
皇后娘娘仔细端详着笑笑,正想问两句什么,忽又见一个容姿秀丽的嫔妃走过来:“我自来就羡慕会画画的人, 每年一到春花宴秋花宴我就头痛,从小到大就会画朵牡丹,上回皇后姐姐还笑我, 你真不愧叫了个牡丹,画来画去全是牡丹!”
笑笑听见说牡丹, 不由仔细看了看这位嫔妃,那眉眼果然有些像澹台芙蓉——这位应该就是芙蓉的大姐姐澹台牡丹了。
澹台牡丹直接拉着笑笑来到一处画案旁:“你就在这里画, 已经铺好了纸、研好了磨, 我今日定然要逃一次懒, 只赏不画!”
皇后娘娘笑道:“看在你那宫里这半年最是节俭的份上, 就饶了你这一回, 只是, 这位姑娘的画究竟算谁的呢?”
“瑛园画的,当然算瑛园的!”郡主急忙道。
澹台牡丹也笑道:“我已经逃懒了,难道还要占一次功不成?自然要算瑛园姑娘的。”
笑笑几乎是被澹台牡丹与郡主强强按坐在了画案旁, 心里便明白,这是宁王安排好的局。
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就看自己的了。
“别紧张,不过是画一幅画题一诗罢了,”郡主还拍了拍笑笑的手,暗暗将一方帕子塞进了笑笑手里,一时又笑道:“依我说,那诗起到的作用,有时比画儿还重要呢!”
皇后娘娘点头道:“诗乃画眼,故而此宴叫做赏词宴,而非赏画宴。”
诸位嫔妃一齐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
“燃香计时,这就开始画吧。”皇后娘娘一声令下,坐在画案边的诸位就都准备动笔开画了。
因为这一场赏花宴是临时起意,所以大家在提笔之前都免不了细想一番,亦有少数胸有成竹提笔就画的。
笑笑看这些画者的打扮,有的是嫔妃,有的是女官,有的就是普通的宫女,暗叹这赏花宴倒是公平,擅长画画的或许都能参加,后宫这也算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了。
旁边一位宫女模样的人笑道:“我在旁边伺候姑娘画画,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
笑笑冲其点点头:“多谢姐姐了。”
那宫女又指着桌上一角的一只盛清水的小瓶:“这是特制的药水,用来蘸着写名字的——写出来的名字只有涂上朱砂才能看见。”
笑笑不觉感叹:这也是为了公平起见,让评选者看不到参赛者的名字,才能真正凭心论画。
等大多数画者都埋头画画的时候,笑笑才趁人不备轻轻展开了手中的帕子,见那帕子上竟像花朵一般绣满了簪花小楷,仔细看,上面竟全都是赏秋花的好词好句。
——有“最爱芦花经雨后”与“蓼花何事已先知”这样自然的寻常山野之花;又有“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芳香金桂;还有“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的应景秋花;还有沾染了佛香气的“佛香红茉莉,番供碧玻璃”……
笑笑心下十分感动,宁王与郡主是费了大心思的,想尽办法让笑笑能够在此次秋花宴中一举得魁,进而说不定能得到皇上的召见。
笑笑将那帕子小心收起来,心里却已经有了谱。
此次作画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所以立意一定要精准,笑笑也明白帕子上那些诗词的含义,有些是为了表明一颗平和质朴之心,有些是为了表明儿孙对于父辈的惦念,甚至还有些是通过佛香来表达对于已逝太后的追思……
然而,笑笑面对此情此景,只能想起前世一位博学之才的爱国之士在面对类似情景时,所画的花,所做的诗。
笑笑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若不抓住些前世的经验,岂不枉为两世之人?
既然想到了最合适的,就应该用上,毕竟此次面圣关系着唐家一家的命运。
笑笑闭目定神,然后慢慢睁开眼睛,选了一张颜色黄的宣纸,又看了看画案上那些五彩缤纷的颜料色,却只取了黑与白。
笑笑身旁的宫女是康妃娘娘(澹台牡丹)安排的,如今见笑笑选的都是暗淡之色,不觉轻轻提醒:“姑娘何不选些喜庆的颜色?”说着又压低声音:“如今快到水官节,姑娘何不画莲花?与河灯交相辉映,又有祈福之意。”
笑笑微微一笑:“多谢姐姐提醒,我已经想好了要画什么。”
宫女也不好再多言,只立在一旁看着笑笑作画。
笑笑取了雪白颜料,在纸上点染出蓬松的鹅绒般的团,又以深浅墨色勾勒出花茎和枝叶。
宫女仔细看了半天,终于才看出这是画了一株白棉花,心下不觉称奇,自己伺候了多年的秋花宴,见惯了菊花桂花芙蓉花,还从未见有人画棉花的。
而且,这位唐姑娘画的就是雪白的棉花,而非棉花的艳丽花朵。
末了,又见其饱蘸浓墨,在花旁写下一句诗,这字虽称不上鸾飞凤舞,但却是字字见心,妙在心手——
此君一出天下暖。
宫女在旁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既然负责伺候笔墨,就是个识字的,此时看到这七个字,再结合唐姑娘画的这一株温暖雪白的棉花,不觉暗叹妙极!
尤其在这深秋微寒的日子里,这一个“暖”字,简直能暖进人的心里!
等这幅画慢慢晾干,就与其他画作叠放在一起,呈给了皇后娘娘。
如今那香也燃尽了,皇后娘娘笑道:“我只管评选,却不管赏赐。”说着又招呼着贵妃娘娘与公主郡主一起评选那些画作。
一时,水阁上的画案尽数收拾了去,宫女们又给每位嫔妃换上了摆着茶点的小案,笑笑依然立在白贵嫔身旁,眼睛却偷偷洒向皇后那边,也不知评选的结果会怎样。
却见皇后微微笑起来:“虽然看不到名字,但哀家也能猜出来一些画的作者,尤其是这个冬瓜花,可见有人是盼女儿呢,”说着眼睛就看向了白贵嫔这边,“难为你有一颗不争不抢的平和之心。”
皇后见笑笑还立在旁边,便又说道:“白贵嫔该请令妹一同坐下才是。”
笑笑这才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赐座。”于是就挨着白贵嫔坐下了。
皇后身旁的郡主有些焦急,一幅一幅的画看着,自家却从未见过笑笑的笔迹,一时也挑不出哪幅画才是笑笑的,突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句熟悉的诗——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画上画的也正是一树金桂。
郡主急忙道:“要我说这一幅金桂花画的芳香矜贵,实在难得!”
皇后笑着点点头,将这幅画单拿出来,却又听身旁的公主道:“金桂画的虽好,却有些常见了,倒不如这一幅棉花图,实在是难得的画好诗又好!”说着将这幅画呈现在皇后面前,“母后您也看看。”
皇后娘娘的目光在这幅画上停留了很久,半晌说了一句:“好一个‘此君一出天下暖’!今秋已有了寒意,等到了冬日怕更是天下苦寒,这位画者难得忧国忧民,画了一株温暖的棉花,但愿能够借此吉言,本朝今年能够棉花丰收。”
笑笑心里怦怦跳着,因为并没有显现出自己的名字来,便也只是坐在那里认真倾听。
郡主却有些焦急,还有些想推那幅金桂图,却在人群中看到了笑笑镇定的眼神,一时似乎明白了什么,两人随即便对视一笑。
皇后娘娘道:“哀家刚才就说过了,只管评选不管赏赐,赏赐这些事情还是交给陛下吧。”
最终皇后娘娘从这些图里选出了三幅:“趁着宁王也在,他倒是对这次秋花赏极感兴趣,不若这会子就呈过去吧,瞅着不忙的时候,递过去给陛下看,也算歇歇心。”
两位宫女双手接过这些画,便下去了。
笑笑心里更加紧张地期盼起来,听皇后方才还提到了宁王,那么面圣的机会就更大了。
等宴会结束之后,还未到晌午,白贵嫔对笑笑道:“妹妹同我一起回去用膳,等到了后晌……”
笑笑急忙道:“我知道,后晌就不能再留客了。”
“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记下了,我会想法子同皇上讲的。”白贵嫔似是在安慰笑笑。
笑笑点点头,心里盼着有人能在后场之前召自己面圣,又想着,宁王推荐皇上见自己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不可太过直白——皇上定然不愿看到宁王和唐家共同进退的场面。
谁知,笑笑还未扶轿回到白贵嫔的宫殿,就有一位太监小跑着赶过来,让笑笑去琅嬛阁等待面圣。
笑笑与白贵嫔对视一眼:幸福来的太快,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
白贵嫔还叮嘱一句:“皇上应该不大可能去琅嬛阁,妹妹就是在那里等候而已,到时候会召你去其他宫殿面圣。”
笑笑点了点头,心里七上八下地紧张起来。
白贵嫔突然又说了一句:“妹妹照顾好自己,被招去面圣,后头我怕是无法护你周全了。”
“姐姐能将我招进宫来,已经是对唐家最大的恩情了。”笑笑冲白贵嫔鞠了个躬,就随那位太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君一出天下暖”的典故来自我国著名慈善家熊希龄先生,作者此处为借花献佛,后面笑笑也会言明此事,绝不会将此其据为己有。
熊希龄先生当初借棉花言志,也的确身体力行,以半生之力温暖了太多的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孤儿们——在当初那个满目疮痍的旧中国,此举是万分难得的。
熊希龄先生是作者非常敬佩的人,如大家感兴趣,可以一下熊先生的资料,或者香山慈幼院的资料,以观其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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