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瞪着那个内侍落荒而逃的背影,跺了跺脚才咬着牙回到正殿——她到这里当然是等太子妃的救治消息,却见已经有人在了:惠郡王妃被江徽珠跟丫鬟一左一右架着,两眼无神的靠在回廊下,怔怔的望着回廊外琉璃似的天空。
“里头有传什么消息出来吗?”秋曳澜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醒转了,这眼节骨上肯定没什么太医去看她,就算有闲下来的也一样,看她脸色,肯定是一醒就坚持要过来守着的。
但,无论如何没有她挑起这次的事情、江景珩根本不可能那么近距离的见到太子妃、他见不到太子妃心里再恨再怨也不可能行刺成功——这样的事实注定惠郡王妃现在把姿态摆得再低、低到尘埃里去都没有用了!
别说惠郡王向来花心而且不长情,对尚且年轻美貌的她也只是跟寻常人家尊重正室的那点情份,远远没到宠爱有加生死与共;就是秋曳澜犯下她这样的错误,跟江崖霜之间也必将造成巨大裂痕——毕竟,太子妃,那可是惠郡王跟江崖霜的亲生母亲!
尽管大部分人都会相信,惠郡王妃是无心的。
因为太子妃是出了名的疼嫡媳,别的不说,就说冲着管束丈夫、保证自己地位这一点,有个太子妃这样的婆婆,真的胜过做媳妇的自己万千手段!
要没太子妃旗帜鲜明的讨厌姬妾,不管是自己丈夫的还是自己儿子的,或者外人的,只要是做小的她一律觉得罪该万死——惠郡王府早就被扑上来的各路美人给淹没了!还能只是现在那点人?!
而已经被丈夫认为没什么新鲜感、还没个亲生儿子撑腰的惠郡王妃,又怎么可能让丈夫的那些新欢旧爱无不战战兢兢、小心伺候?!
不过如果全部真相都传出去的话,她一样有嫌疑:她串通敬郡王妃算计秋曳澜的阴谋被戳穿了!恼羞成怒加上惧怕婆婆的惩罚,看殿里没几个人,试图杀了婆婆好栽赃秋曳澜、却不想低估了秋曳澜的武力值,反而被秋曳澜救下太子妃并顾全大局隐瞒下来……
秋曳澜敢打赌,今天的事情经过叫唐思鹏那班人知道了,这个版本的说辞绝对会在最短时间里传遍朝野上下!
“难怪公公要特意派人叮嘱!”想到这里,秋曳澜也醒悟过来为什么太子明知道自己在事发后立刻下令隐瞒消息、等太子做主了,还要派内侍赶上来吩咐自己闭嘴,合着是怕崇郡王府这边的人来这么一手!
“婆婆伤得那么重,这公公倒好!还有心情惦记着扶持大儿子的事,生怕我们趁机坑了他那个宝贝!”秋曳澜不禁蹙起眉,“简直就是疯魔了不成?!”
她这么一出神,江徽珠不得不伸手扯了把她袖子:“婶母?”
“嗯?”秋曳澜偏头——江徽珠忙道:“婶母,里头诸位正忙着,尚未传出消息来!”
“那咱们等一等吧!母亲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秋曳澜这才知道这侄女之前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她在末世那会见多了伤病,虽然自己不是大夫,但方才太子妃那伤,看一眼就知道轻重,原也没指望这么点功夫里面就有结论——真那样的话就完了,肯定是悲剧!
好消息才没这么快,单一个取出金步摇跟止血,就够忙上一会的了!
过来时不过随口一问,此刻点了点头,见惠郡王妃虽然依旧木然不语,江徽珠这侄女倒是一双眼睛不住朝自己扫来,见自己看她,就露出忐忑与讨好的神情——知道她是怕了,也难怪,原本江徽珠不过是气不过当年跟陆荷的婚事即将成功却告吹,加上嫡母有命不好违背,想过来踩婶母一脚出口恶气,结果笃定无比的嫡母竟翻了船——这已经很要命了!
毕竟太子妃是那么看重嫡庶的人,她这庶出孙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私下见到嫡祖母呢!对于嫡母来说是颜面扫地挨顿训斥受点罚的事,对她估计这辈子都没好果子吃了!
结果事情的变化比她预料的还要悲剧,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兄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对嫡祖母悍然下了杀手!
如今这情况,江徽珠若不是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估计也跟惠郡王妃差不多了。现在怎么能不讨好唯一一个可能给她说上话的婶母?
“你十六婶母呢?”秋曳澜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说实话,她对江徽珠的报复,虽然说肯定不痛快,但要说多生气多伤心也不见得,一来以她如今的身份跟辈分,这么跟个晚辈认真计较也没什么意思;二来江徽珠虽然插了一脚,到底没能真的叫秋曳澜吃亏。
三来是最重要的——江徽珠跟樊素节定了亲,樊素节的胞妹樊素练,那是江崖霜跟秋曳澜夫妇两个都十分满意的徒弟媳妇,冲着樊素练的面子,秋曳澜也要拉江徽珠一把。
毕竟,太子妃遇刺的真相不可能曝露出去,对相关人员的惩罚,也肯定得找其他理由。而江徽珠除非被处死,否则她总归是樊素节的妻子——她在宗室地位再不高也是宗女,樊家再清高,敢退宗女的亲?!
这种情况下,江徽珠不好,也等于樊素节不好。秋曳澜这些年来没少受樊素练的伺候,当然对她爱屋及乌,少不得给樊素节打算下。
至于说江徽珠被处死这种情况,秋曳澜觉得太子是不会这么做的。
江徽珠显然跟江景珩暴起行刺之事没有关系,她虽然是庶出,也没什么长辈特别宠她,可作为太子膝下唯一一个成年的孙女,又不像江景珩那样失语多年被断定出不了头,未来夫家还是深受昭德帝照顾的樊家,在京中如今年轻一代的贵女圈子里,到底还是个人物的。
就这么贸然死掉,死之前还恰恰去过东宫,在东宫还恰恰给惠郡王妃请过太医……很难不引起怀疑!
再说不把庶出孙儿庶女放心上的是太子妃,太子平常虽然没有特别照顾哪个庶出的孙儿孙女,但当年回京吊唁济北侯时,接受庶出孙辈拜见时,态度可是不坏——未必狠得下心为了太子妃的事,迁怒孙女到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当然,就这么让江徽珠过关,那也太轻松了。
为了避免这个侄女往后再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秋曳澜觉得不能放过这个调教的机会!
所以权当没理解她目光中的哀求,只闲闲的问着敬郡王妃的情况,“方才还没听许太医说她是生是死,如今抬出来了吗?她在哪里?情况如何?”
江徽珠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去管什么敬郡王妃不敬郡王妃——她顾自己都来不及呢!但她更不敢得罪秋曳澜,只好按捺着性.子回答:“回婶母的话,十六婶母方才已经被人送出来了,毕竟里头现在正在救治祖母,怎能让人打扰呢?十六婶母还活着,常妈妈着人给她包扎了一下……现在人就在那边的屋子里!”
说着指了一下远处草木扶疏中的一座精舍。
她现在称敬郡王妃虽然还是“十六婶母”,但语气中轻描淡写之意却非常明显,这种态度的转换,让跟她一起扶着惠郡王妃的丫鬟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警告与不齿的意思——不过丫鬟还没收回目光,像木头人一样的惠郡王妃忽然动了!
她挣开被丫鬟搀着的手臂,狠狠一个耳光掴在江徽珠脸上!
“啪!”
清脆的掌掴声将附近宫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当下就有一个大宫女皱眉出列:“惠郡王妃,里头诸太医正忙着,你若一定要在这里等候,还请勿要喧嚷!否则耽搁了太子妃娘娘的伤势,恐怕吃罪不起!”
这会守在这周围的宫人,都是太子妃的心腹,被下过禁口令的,也知道些事情经过。晓得哪怕太子还抬举惠郡王,但惠郡王妃也算废了。所以话说得非常不客气!
惠郡王妃却没理会,只对她摆了摆手,目光像钉子一样盯住了惊慌失措的江徽珠,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记住!我才是你母亲!纵然我快完了,但只要我现在还被称为惠郡王妃,你的前途你的小命如今就还在我手里,想当着我的面跟狗儿似的讨好其他人……真当我快落魄了就收拾不你是不是?!”
瑟瑟发抖的江徽珠被她之前那毫不留力的一记耳光直接掴倒在地,此刻一手撑地,一手捂脸,噙着泪默默点头,望之可怜。
但秋曳澜淡漠的看着,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只是她虽然这样袖手旁观了,惠郡王妃到底还是又找上了她:“你看戏看得很开心?!”
“宫人才提醒过,里头如今可禁不得吵,八嫂,你想破罐子破摔,也别非得拖上对你有恩的亲长!”秋曳澜扫她一眼,嘴角一弯,不屑的说道,“不说替永义王府跟宝儿着想,就说母亲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景珩这次谋害母亲,多半是因为母亲当年清肃八哥后院之举!说起来,只要是八哥的孩子,不管生母是谁,哪个不是母亲的孙儿孙女?你看寻常人家做婆婆的,有像母亲这样疼媳妇的?曹氏那些人被一并处置掉,既是为前头八嫂伸冤,也是为了后来进门的八嫂你好!”
“结果八嫂你倒好,明知道这件事,还硬把景珩扯进来,又带他进东宫来见母亲……我说你这会还有心思教训珠儿、质问我,你到底,有良心没有?!”
惠郡王妃秀丽的面容因怨毒而扭曲,正要尖酸反驳——这时候却听“吱呀”一声,殿门开了!
“母亲怎么样了?!”秋曳澜顿时没了心思理会她,上前两步,赶忙问开门的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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