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福灵郡主江绮筝就找上门来——她来的真是早,江崖霜夫妇还在带着孩子用饭,她就风风火火的到了:“八嫂动了胎气?!十六嫂不小心弄的?!”
秋曳澜只能三下五除二的喝了点粥,起身道:“姐姐,咱们去小书房说吧!”
到了小书房里,她把事情经过大致讲了,江绮筝被气得全身发抖,低叫道:“楚氏带景珩进宫去的?!为了污蔑你?!这贱.妇她竟然做得出来!”
秋曳澜忙劝:“反正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
“我不是说这个!”江绮筝咬牙切齿道,“妯娌掐架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是母亲那一辈,江家妯娌、姑嫂之间,有几个关系好的?!可怎么掐也该有个度,她扯上十六嫂一起对付你还不够?!还要把庶子庶女也拉上——景珩还不够可怜的吗?就是个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她要不把景珩拖下水,景珩这么些年都老老实实过来了,怎么可能忽然对母亲下杀手?!”
到底是做姑姑的,固然心疼亲娘,却也心疼侄子,所以没有血缘的嫂子自然是最可恨的——江绮筝越想越觉得这场悲剧全部都是两个嫂子的错!
她向来心思细腻,顿时就推测到了点子上,“当年景珩不会说话就是因为下人不当心,叫他看到了曹氏被处死的那一幕!这次又是趁你们去看十六嫂死活时去刺杀母亲的,多半就是被十六嫂寻死给刺激了!你说十六嫂早就跟八嫂联了手,却一直故意装着要投靠你这边……”
江绮筝面沉似水:“母亲向来不怎么待见十六哥一家!这次八嫂把景珩跟徽珠都扯上,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十六嫂的意思?!”
秋曳澜摇头道:“我看归根到底还是她们做贼心虚,生怕不拖上两个孩子做人证,污蔑会失败!十六嫂心下怨恨母亲,我认为是可能的!但要说她敢这么设计母亲,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母亲不待见他们一家,但也没有怎么他们,不然,十六哥如何能与八哥还有十九并封郡王?!只不过母亲待他们远远没有待我们这边还有八哥那边那么关心而已!十六嫂不动母亲,不过是在母亲跟前受点冷落,不在东宫,到了别处,她到底还是郡王妃!她动了母亲,难道母亲出了事,十六哥就能入父亲的眼?事败之后他们全家的下场就更不要讲了!她向来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的。”
“聪明人还跟楚氏那个蠢货搅在一起?!”江绮筝冷笑,“楚氏压根就不是玩手段的料——她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学前头八嫂,偏她心胸又不够,要不是赶着母亲疼嫡子正妻,她早就被八哥那些相好玩死了,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说到这里呜咽出声,“不想母亲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着护着,到头来却反而被这白眼狼坑了!!!”
作为亲生女儿,江绮筝现在活劈了惠郡王妃的心都有了——不仅仅因为她是造成自己亲妈太子妃现在生死难料的罪魁祸首,更因为她实在太蠢了!!!
太子夫妇膝下总共才三个儿媳妇,惠郡王妃以三分之二的优势人数,加上多少日子的筹备与预谋,还扯上两个晚辈助攻,更亲自下场玩了一出苦肉计,这么大的代价,最后被秋曳澜轻巧一份“话本”翻了盘不说,还闹出庶孙弑祖母这么大的事——就这么点智商还敢挑事?!
江绮筝觉得同为嫡出之女,自己当年为什么没发现这位好歹自小有来往的前瑞的丽辉郡主原来一直长了个木头脑子?!
想当年她坑死两个堂哥时是何等干脆利落何等不留痕迹,到现在连江家都没几个人知道真相哪!但她后来回了京,到现在还不是安分守己过日子,即使如今已是妥妥的准公主了,太子夫妇对她这个唯一的嫡女也是宝爱非常,江绮筝也没有自恃宠爱去玩什么干政什么骄横跋扈!
“楚氏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江绮筝感到无法理解,“吵不过你打不过你,身份压制无果,娘家也帮不上忙,八哥更不会为了她来找你麻烦……这种情况下你不去招她,她还要来找你?!”
这连跋扈都算不上啊,跋扈好歹是碾压别人,她是上赶着被碾压,一次被碾压不够再来一次……江绮筝已经找不出话来骂这个嫂子了,她现在只想直接动手!
“万幸母亲救回来了!”秋曳澜倒是很淡定,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儿个进宫去探望的吗?与其在这里说,姐姐你还不如自己去问问她!”
江绮筝当然要问!
只是她们两个进了“太子妃让惠郡王妃好生安胎”的屋子,看到为了搪塞探望者、被勒令好好躺在这里的惠郡王妃后,惠郡王妃看都没看江绮筝,只盯着秋曳澜,要求跟她单独说会话。
……僵持良久,一肚子气的江绮筝才愤然拂袖而去:“我去陪母亲说话!”
秋曳澜亲自送她到正殿不远处,好声好气的安慰:“咱们今儿个来东宫,最紧要的还是探望母亲!看她不过是个幌子,你何必把她态度放心上?反正她现在也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江绮筝切齿道:“我饶不了她!”
“咱们都饶不了她!”秋曳澜握了握她手,停步之后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朝正殿走去,勾唇一笑,转头问花丛里走出来的木槿,“找到了?”
“找到了,就在昨儿的地方。”木槿笑嘻嘻的递过小瓷瓶,“那附近昨儿没人来着,今儿倒有几个人在了。娘娘不送郡主这几步,奴婢都没理由走过去……奴婢跟他们说,郡主现在心情很坏,娘娘想劝几句,让他们走远点,免得听到不该听的。他们眺望到娘娘您跟郡主果然走到这里了才肯走呢!”
“这是当然的,母亲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这东宫上下还不戒备一点,不是等着挨父亲收拾吗?”秋曳澜将那小瓷瓶抛了抛,微微一笑,“走吧,去看看咱们那位好八嫂,这会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她大大方方的拿着瓷瓶进门,惠郡王妃瞳孔骤然一缩,认了出来,哑声道:“你果然没安好心!”
“这是你自己找死!”秋曳澜在她不远处的绣凳上坐下,神情坦然而自得,“你不设计我,哪里来这么多事?本来父亲母亲在你我两府之间的偏向已经非常明显了,你要是乖乖巧巧做个真正的贤惠人,怕是这会还是母亲疼爱的长媳!可你偏偏要自己作死,这能怨得了谁?!”
“我不设计你?!”惠郡王妃怒极反笑,“我不设计你,就凭江崖丹那个蠢货,连帝位都拱手相让——没志气到这种地步,我要不自己想办法,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秋曳澜淡淡看了她一眼:“八哥就算不拱手相让,那位置也是他的,又不是你的!你该知道八哥的性.子,现在也就是有父亲母亲镇着,不然,你这正妻之位能稳?!他做了皇帝可未必是你做皇后!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热情这么急着推他上位?!”
不待惠郡王妃说话,她冰冷的笑了起来,“还是,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母仪天下?!”
处心积虑的想让丈夫做皇帝,图的竟不是自己母仪天下——除非是爱惠郡王爱到了尘埃开花的地步,不然自是另有目的。
比如说,先打着扶惠郡王上台的幌子,干掉威胁者;再学江家当年,篡掉惠郡王的帝位,恢复楚氏天下!
“父亲本来就属意江崖丹!”惠郡王妃怨毒的看着她,“要不是江崖霜不知廉耻,利用兄弟之情逼着长兄让步……那个位置,天经地义是属于我们惠郡王府的!”
她蓦然笑出了声,“我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不要脸——被他看中的你,一样是不要脸不是吗?!小小年纪就心计深沉,先是利用跟邓易的婚约,逼着你那伯父伯母怎么虐待你都不敢杀你!继而勾搭上了江崖霜,立刻就翻脸甩了邓易……你甩也就甩了,成亲之后,孩子都有几个了,还跟邓易勾勾搭搭!我往常总想着你到底有什么好?除了这张脸,江崖霜为什么就是那么迷恋你,明知道这些年来,你的心腹丫鬟隔三岔五去邓易那里接济,居然也不在乎?!”
“直到江崖霜劝他哥哥让出帝位,我才晓得,合着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夫妇都是顶不要脸顶没脸皮的东西!怨不得他不计较不嫌弃你!!!”
秋曳澜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辱骂,却是一笑了之:“臭味相投的缘分,也是缘分。倒是你,自诩正经,偏没碰上个正经人,八哥他不但人不正经,他也不欣赏正经人!所以你在娘家十几年苦学出来的种种本事,倒还不如天生的这张脸管用……如今你越骂我骂得厉害,我只能理解你是嫉妒我嫉妒得发疯了!”
“你!!!!”惠郡王妃再次领教秋曳澜舌战的诛心之处,几欲吐血——这弟媳妇根本就是专拣痛处下手!
什么话椎心刺骨她说什么!
从丽辉郡主到惠郡王妃,对于楚意桐来说最痛苦的是什么?
不是以堂堂郡主身份做续弦、不是没过门已经做了娘、不是前头元配还留下个备受重视的嫡子——甚至不是江崖丹的喜新厌旧!
而是,江崖丹的不求上进!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女子不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这是实话。
但一生一世一双人,往往,也只能是幻想。
这也是实话。
楚意桐的幻想从定亲时就已被打破——在她定亲前,她的丈夫就已经阅遍千帆;在她定亲后,她的丈夫也不可能守着她一个人。
所以她早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后院里,她的目标从来都只是坐稳正室位置。就连丈夫的爵位,她也只是想想就算了,毕竟,江景琨被保护得多好?
她对丈夫唯一的指望,就是他不要那么不争气!
让她对着妯娌、对着身份相若的贵妇们、对着娘家……对其他人提到自己的丈夫时,可以保留那么一丝丝颜面!
但江崖丹呢?他一次次让楚意桐失望,最后连帝位都不要——楚意桐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
再不发泄,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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