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的江湖行

    
    风忽然停了下来，沙匍匐在脚下，喧嚣终归寂静。
    平凡那从未有过波澜的脸色开始慢慢变化，眉头一点点皱起，眼神一点点凝聚，杀气一点点积蓄，此刻的平凡当真是不平凡！
    只是他没有动，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眼前的邋遢道人竟是给了他如山一般的压力，一点点汗珠从背后沁出，握着弓的手掌掌心也满是冷汗，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此刻的状态绝不是正常的状态，此刻的他不是道人的对手。
    道人也只是看着平凡，眼神淡漠而渺远，并无任何敌对的意思，似乎真的是在等待着平凡的答案。
    平凡回忆一生，十岁习武，三十岁才修至小成，或许正是二十年的沉淀以及磨砺造就了他，所以他的师父才破例收为弟子，谓之曰大器晚成。
    想他一生，似乎这一辈子的确是眨眼间就过去了，似乎的确和他的名字一样平凡无奇，似乎对死亡也并没有什么感觉。
    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的不是很好看，但却是很自然，这一笑将那原本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压力冲淡了。
    “前辈的这个要求我恐怕是无法满足了。”他这辈子接触最多的人是他的师父，最为感恩的人也是他的师父，他的父母早在温饱堪忧之时便将他舍弃了。
    道人听闻，也不废话，一步步朝着平凡走去，每步相隔三尺三寸，不多不少，两人相距本就不远，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马前。
    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机，马蹄顿时不住乱踏，十分不安。
    平凡紧紧勒住缰绳，可是道人已经出手了，他只是轻飘飘地一掌拍在马腹部，那棕黄色的大马发出一声嘶鸣便重重地摔在地面上，马车车架也是顿时落在了地上。
    道人再出一剑，仅只是简单的挥剑。
    并未带起唳唳风声，也并未翻起阵阵气浪，当真是普普通通的一剑，一剑削向平凡的脖颈。
    平凡面色剧变，手中木弓立刻翻转，横亘在臂上，欲挡下这一剑。
    令人讶异的是这一箭竟再生变化，化成了两剑，两剑再变化作三剑，三剑剑光一闪，陡然出现了万道剑芒，直逼平凡。
    平凡一咬牙，搭箭上弓，神箭阁弟子最简单的要求便是要做到一丈之内完成射术。
    而作为众弟子中的精英子弟，搭箭上弓他仅只需要一息的时间，弓至满月，气息绷紧，骤然离手，人即使箭，箭即使人。
    这也是洛行空最为看重他的地方，坚韧以及恒心，简单的搭箭上弓他每日便要完成一万次，每一次都力求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对他来说射箭简直比睡觉还要来的自然。
    所有人都知道箭术向来只能作为长距离武器，正面想接是吃了大亏的，可是在他的手中却不是这样的，平凡手中的弓与箭便是他的武器，便是他的拳头。
    这一箭他自信没有任何失误，也是他正常的水平，放在平时的话威力足以贯穿一寸厚的钢板。
    可是这一箭却注定无法建功，箭刚刚离弓便被剑芒搅了个粉碎，甚至连阻拦片刻都无法做到。
    箭碎了，可是道人的这一剑却还未结束，平凡也再无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了，道人的木剑放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虽然与他的脖颈尚隔几寸，但是他知道这几寸对于道人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可惜了，你的箭术还不错，可惜了，遇上了我。”道人连说了两声可惜，木剑一扫便砸在了平凡的脖颈上，平凡立刻昏厥了过去。
    “还好，我是一个惜才之人。”道人咂砸嘴道，“不过很久没动手了，还真是年龄大了。”
    道人转转了脖子，舒展了一下筋骨，这才掀开帘子，正看到小和尚那古井无波的眼神。
    “啧啧，瞧瞧你这个样子，你这样还怎么走得进华阳宗？”道人一边为小和尚松绑，一边调侃道。
    小和尚的伤口只是被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所幸治伤的粉末药效奇佳，他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不过行动却还是有些不太灵便。
    小和尚看了看道人，意思很明显。
    “你瞅我干什么？你不会让我这个老年人背你上路吧。”道人有些嫌弃地开口道。
    “我相信前辈肯定是会乐于助人的。”小和尚盯着道人眨了眨眼睛。
    道人倒也干脆，直接站起身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走吧，马上追兵就追上来了。”
    小和尚嘴角一撇，不过还是勉强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走着。
    将近半个时辰后，平凡才悠悠醒来，他知道自己能够醒来全都是因为那个道人手下留情了，他不得不承认，那道人的功夫已经足以比拟洛行空。
    他必须回师门汇报这个情况，至于其他的就与他无关了。
    小和尚与道人不疾不徐地走着，道人腰上多了一把木剑，手上多了一酒壶芦。
    小和尚有些纳闷了，道人舍他离开之时明明是身无长物，这才仅仅过了几天，便多了几样随身之物了。
    “前辈，你的木剑不错啊。”小和尚盯着道人的木剑看了看，他想起来少林寺其实也有剑法，但是老和尚似乎并未教他，但是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道人的身上了，又是多看了两眼只是觉得别扭，格格不入。
    “嘿，你喜欢就送你吧，我带着正觉得有些碍手碍脚的。”道人说着便解下腰间的木剑丢给小和尚，这让小和尚一阵无奈，虽然他想过将木剑丢掉，但还是决定挂在腰间。
    “前辈，我记得那时你可是灰溜溜的逃走了。”与道人共患难之后，小和尚只觉得与其更亲切了几分，话语中也是放开了许多。
    “呸，道爷我只会用剑，手上功夫倒是稀疏平常，我自然要去找把武器把面子找回来。”道人想起来那一日被埋伏心情便有几分不爽，试想当年一剑在手，纵使千军万马又有何妨。
    小和尚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怎么看这道人都不像是一个高手。
    道人自然也留意到了小和尚的眼神，不由地有些急了，“你可不要不相信，道爷我年轻的时候，只要手上有剑，天下便没有敌手。”
    道人一哼，活像那骄傲的公鸡。
    “这么厉害？你用的便是武当的剑法吗？”小和尚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自然，而且是武当武学之中最为精妙的剑法，要知道只有天赋异禀的人才能够学有所成，整个武当单论剑法便无人是我对手。”说起此事道人便眉飞色舞地说道。
    小和尚忍不住又多看了道人两眼，想象中这样一个人教授武功剑法的场面，只觉得有些滑稽。
    “你想学剑吗？我教你。”道人忽然兴起道。
    小和尚摇了摇头，他自己身上所学武功便颇为庞杂，老和尚当初教他的时候也是告诉他，教他的并不是让他全部学会，而是让他一点一点去熟悉，若能将一门钻研之登堂入室之境界，那便足矣。
    在山上时，老和尚每日便监督着他练功，下山以后，练功的事情便荒废了许久，听到道人说起了武当的武功，他便是想了起来。
    “武当和少林哪个厉害呢？”小和尚再次开口问道。
    道人瞥了他一眼，颇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感觉道：“武当少林并存武当，各领一域，威名那是不相上下，只要是武林众人，那就知道江湖泰斗武当少林，即使不是武林中人，那也知道少林武当。若真的要非分出个上下，武当果然还是略胜一筹啊。”
    “是吗？”看到道人的表情，小和尚的心中果然还是有几分不信。
    道人被小和尚那纯真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算了算了，少林武当与我何干，都灭了几十年了，谁去关心它们谁强谁弱。走吧，走吧。”
    说完道人又在前方走着，背影说不出的潇洒。
    小和尚在身后跟着，看着道人不禁在想老和尚也是在少林之中呆过，临终之时尚不忘少林，希望能够葬于少林，而道人也在武当生活过，数十年过去了，难道就真的忘记了武当了吗？他总觉得，有些事应该是无法抹去的。
    对于发生的变故黑龙寨自然是一无所知，他们也不想知道，他们只要有手中的东西就够了。
    龙寨主与其他三位寨主站在用篱笆围城的场子里，而与他们相距约有十丈的位置放置着五个稻草人，稻草人中心是足有水桶粗木头，外面裹着两层稻草。
    五名山贼各持一弩箭，弩上放入一枚短箭，那短箭的箭头闪着乌黑色的光泽，而箭杆却是精钢打造，只听得龙寨主一声低喝“放！”
    机簧骤然扣下，只听得‘噔’五枝短箭齐齐没入稻草之中，龙寨主一挥手，立刻上前了五名山贼将稻草人扛到他的面前。
    令四位寨主讶然的是那水桶粗的木头竟是被射了个透心凉，从前到后完全贯穿，乌黑色的箭头依旧闪着光泽，龙寨主出手想要拔下，竟发现不全力动手根本无法拔动。
    “四寨主，你看如何？”在另外两人面前，龙寨主并未流露出太多的异色，只是神情淡漠地问道。
    阅历丰富的四寨主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厉害，若不全身心防备，恐怕我也无法挡下。”
    二寨主与三寨主听闻此言，异色连连，不过龙寨主并未在意，他开怀地笑了，眼中充满了兴奋之色，“哈哈哈哈，有了这些弩箭何愁拿不下这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