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披星而来,无星而走,戴上长袍帽檐挥了挥衣袖当作告辞,
直到看着星星身影消失于松林黑暗中再也不见,阿清都没有相送的意思,他盯着龙湖恢复平静的湖水,看着幽深湖底若隐若现的火红色光芒还是感觉“熟悉”与似曾相识。
阿清驻足原地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起来以至于云婷轻轻呼喊他都没有听到。
阿清回神过来略带歉意问道:“七姐刚才说什么?”
云婷清冷容颜残存惊惧问道:“龙湖有灵阵?”
这是她的猜测,于龙湖畔修行七年,本身已经是融魂境上境行者,自然能感知到龙湖灵气的浓厚,否则也不会以此作为修行地。
她相信龙湖传说,与之前阿清一样认为是遗迹,却不曾想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远古圣灵在面前散发无比强大的威势,直到现在她的手指仍在颤抖。
“应该是的。”阿清点点头。
星星很少说话,所以星星每一句话阿清都认真在听。
“若是杀了他,这辈子你都别想出来。”
从哪里出?还有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阿清跟随徐言棋修行灵阵,从来都是画些稀奇古怪的图案,明确的阵法徐言棋只教了“千斤”,虽是如此却也是真正跨过了阵者的门槛。
在星星不知以何种秘法有星落坠湖使巨龙显现后,阿清就看到了百里龙湖的古怪。
湖水,湖岸,松林,甚至空气中都有丝丝缕缕的灵力沿着某种轨迹篆刻成一幅巨大的图案,容纳整片松林龙湖。
是的,不是灵气,而且灵力,这是某位行者的惊天手笔!
任何一个阵者在此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古老的灵阵,甚至比龙湖下那条巨龙都要古老。
而阿清之前所感应到的浓厚灵气,也是被此阵拘束在此,成为供养灵阵万年运作不灭的养料。
以灵养阵!这是何种修为的行者才能做到的?
阿清实在难以想象,他目前只是个立心境初境的行者。修灵两年,他也只是见到了赵泉身边的老者随从一掌震毁自己的阵法。他一直没有见到副院长大人,徐爷爷,夫子,甚至师兄师姐们展现真正实力。
对于阿清来说,平凡山只是一座山,平凡书院也只是一座四合院。
巨龙,阵法,灵气,我……
阿清眉峰聚散反复表明他现在很烦躁,因为他想起了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这都是我们无法改变的命运。”
阿清不同于每个朝气蓬勃少年自信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种慷慨激昂的话语,相反过来他很信命,这很奇怪,他甚至认为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
阿清想过有朝一日一定要去大唐王朝,那座“白象寺”里号称人间“大智慧”的老主持一定很会解释“命”。
阿清与云婷离开龙湖,两人无言。
阿清低头沉思,他在脑中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有星天监少年,冰蓝色星辰,龙湖,巨龙,灵阵……
等等!阿清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那火红色的光芒为什么那么熟悉!
云婷一脸疑惑看着小师弟雀跃小跑回龙湖,一会儿后阿清湿漉漉的跑回,衣服烧毁破烂处更多。
阿清吹着口哨仰头看星空,依旧看不见遥远东方那颗冰蓝色星辰,也看不见初见时距离冰蓝色星辰最近的那颗火红色星辰。
……
……
“阿清哥哥回来啦!”几个孩童手里拿着风筝撒腿跑进一炊烟袅袅的村庄,兴奋神情的小脸蛋红扑扑,不知是一边扯嗓子喊一边跑的太过欢快导致,还是在已去冬天冻出的红腮。
不知是谁家养的狗第一声犬吠引起了同伴的共鸣,顿时犬吠之声响彻这个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村庄。
村里人闻声而来,十几个妇人汉子一路向村口走去,遇到边吠边跑的村狗不时一脚踹过去。
“这不是阿清吗?”有妇女抱着孩子说道。
“差点没认出来!都成大人啦?”一壮观皮肤黝黑。
“那可不,两年了你看这个子长的真快,也没以前那么瘦了。”
“眼睛还是那般好看呀,跟小姑娘的大眼睛一样水灵灵,模样也俏了几分呢。”
“你瞧阿清旁边三个闺女,真是好看呀,这肯定就是城里大户人家的闺女!”
“应该没差了!特别是那一个长得跟仙子一般,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上好胭脂水粉脸这么白。”
“看吧,我就说阿清这臭小子一看就是富贵命,你瞅瞅这一身穿的,得值好几个钱吧。”
“可惜刘姐家的闺女咯,那傻闺女可是一直对阿清有点意思的。”
“唉!小声点,一会刘姐又得给你急。”
“你看阿清身边这一个男娃长得真是俏啊!”
“呦,姐姐看上啦?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吃法啊,你家的汉子耕田可是力气大得很呢。”
……
村门口集起越来越多的人,老人,汉子,妇人,还有好多个端着碗的孩子睁大着眼睛,不敢确认面前这个少年就是以前陪自己捉蛐蛐的阿清哥哥。
阿清白净脸庞红成一片,明亮的眼睛里却是闪烁着激动。
两年没回来,信桃村还是那个信桃村,宁静祥和。叔叔婶婶们还是那般一有外人来或是路过,都会到村门口看看,以前的自己也是如此。
对于村民们来说,生活平淡无奇,除了农忙、碎嘴村里邻居间的妙事,就是看这来往的行人,他们鞋上的泥土往往代表着他们走了多少路。
阿清开心地笑着,与大伙儿打招呼,跟大家说道自己这两年的生活,在平凡书院学习,龙湖城里好吃好玩的。还从兜里拿出精美糖纸包住的糖果给孩子们,摸摸他们的脑袋,孩子们眼神里满是崇拜与开心,接过就紧紧盯着这两年变化极大的哥哥,自家大人连忙训斥道:“还不谢谢你阿清哥哥。”
村民们听到“在平凡书院学习”后表情不一,但看阿清的眼神还是那般亲近。
对于他们来说,阿清还是那个在信桃村长大的孩子,纵然他真的成为了“神仙人物”,信桃村也不会要求阿清做些什么。
有人向往危楼矗立,也有人向往平凡芸芸。
阿清笑着摸摸孩子们的脑袋摇摇头,与妇人汉子们介绍着身边这四位。
自然就是一同参加今年扶摇试的四位师兄师姐,云婷,周昕,任婧还有元忡桓。
带队的夫子郭遥没有一同前来,说是跟在他们后面无需理会。扶摇试还有一旬,只要他们按时到达大楚都城郢都,行程便由着他们。
于是五人一路闲庭信步当作假期游玩,没有穿着引人注目的书院学生服饰,而是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阿清一身朴素灰衣麻布不怎么起眼,而元忡桓一身白衣加上俊俏相貌更显翩翩公子温润如玉风范。
云婷淡蓝色素雅长裙更添绝美容颜几分清冷。任婧身材较为娇小依旧能将鹅黄花裙衬托起来,笑容甜静邻家妹妹之感扑面而来。而周昕一身普通劲装干净清爽。
落日人群中的阿清满脸笑意与村民们嘘寒问暖,当村民们问有没有找到父母时阿清笑容灿烂,说已经找到了,他们出了远门要很久才能回来。
元忡桓看着人群中小师弟的笑容,有些难过。师姐们的眼神也是温柔似水。
如今书院里所有人都知道阿清的身世,没有人在意阿清的父母是不是圣人,他们只知道阿清是最小的小十二。
那日于后山之巅,阿清与师兄师姐们喝着自己酿的桃花酒时脸颊酡红微醺,朝着东方大声喊道:“我有一天一定会登山!爹娘你们等我啊!”
那是严实和步星辰离开书院的前一天晚上,一众人围坐后山之巅喝着送别桃花酒,说着各自的理想,随山风飘向远方。
理想是个很空洞的话题,因为不知是否可期。但是篝火簇动映照在十二人脸上的光,似朝阳动人。
那一夜十二人大醉酩酊。
……
当五人回到阿清住宅处时已经是明月悬空。阿清推开院门,可见柔和月光之下,院内的那一株桃花树桃花满枝,桃花淡淡的清香随风而来,比起两年前,桃花树主干粗壮几分,花开繁茂程度,也是多上不少。
元忡桓打着哈欠道:“小师弟真的很会过日子,还在院里栽了一株小桃树。”
云婷不冷不热道:“那肯定是比你强多了,金玉其表。”
周昕与任婧噗嗤一笑,元忡桓吃瘪无语,阿清对元忡桓挤眉弄眼。
这两年都没有人踏足院内,临走的时候阿清把钥匙交给了村长,刚也是在村长家吃了顿晚饭,寻常小炒,不过多了信桃村本地酿产的桃花酒。五人都喝了不少,此时脸上红晕明显。
阿清推开屋门,被迎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下,用袖子扇了扇,凭记忆在屋里找着油灯,待得一盏微弱灯火亮起,几人开始收拾房间,今晚他们要在这里休息。
三人整理收拾好后唠了一会,多是村里的事情,比如村长家那个女孩子在吃饭时不停的看阿清,阿清被闹的满脸通红,任婧则是笑盈盈继续打趣。
不久之后几人休息去了,阿清与元忡桓睡西屋,师姐们睡东屋,这夜的阿清睡得格外香甜。
……
城市与乡下的不同体现在方方面面:田野边的屋舍俨然,官道旁的酒楼客栈;清爽微凉的风掠过树林枝叶沙沙作响,马车驰过扬起的尘土在空中飞舞;静谧的深夜只闻更夫的报时,灯红酒绿的烟花巷陌醉酒的人脚步虚浮。
待第二天天蒙蒙亮,阿清就起床烧水洗漱,给元忡桓还有师姐们准备好热水后便加入到村民们晨跑的队伍,边跑边说,听着叔叔婶婶说着村里、路人们的趣事。
一如以前,阿清还没有走进龙湖城,没有登上平凡山。
师兄师姐们起身洗漱后在屋门口等着阿清回来一同前往村长家吃早饭,是昨夜村长夫人刘婶特意叮嘱的。
吃过早饭后五人便来到村北桃树林,村长的家距此不远,小时候的阿清没少被刘婶揪着耳朵从桃树林间出来。
不同于桃花满平凡山给予的惊艳震撼之感,眼前的桃树林更多的是花开满林的陶醉,视野内的满目深红浅红交相辉映,清晰可闻沁人心脾的桃花清香,一株株桃树指头桃花娇嫩欲滴,树下更是花瓣铺满。
几人在桃林中游逛,怡然自得。
……
许多人在村口送别,孩童牵着大人的手,看着五人背影羡慕不已。
阿清一行人离开村子。阿清在前一步不曾回头,甚至脚步有些急促。
因为下一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他要走的更快些。
阿清面前的路,还有“九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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