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全传

    
    第七十六回     陈平托辞避谗言    张良借箸驳拙计  4
    【此段一写陈豨，二写雍齿，皆为述清当时赵地情况。】
    却说这四月里，霸王引兵马数番攻打甬道。汉军顾此失彼，从敖仓发运出来的粮车，大部在半道上就被楚军劫夺了去。汉王闻听得，愁闷不已。卢绾见了，道：“赵王那里人强马壮，若韩信能够顺势南下，扰敌后方，即可解荥阳之围。”汉王点头，便遣陈署为使，赍诏往河北，催促韩信出兵。
    陈署快马赶到襄国。张耳得知使者到，与韩信出二十里外迎接。接进城里，王府内受诏已毕，置酒管待陈署，乃跟韩信在一起商议。张耳道：“荥阳危急，将军如不出兵南下，恐汉王日后责怪。”韩信沉思良久，道：“中山诸县，方得平定。今若急急攻打邯郸诸城，难保必胜。”张耳道：“雍齿、贲郝辈当不比陈余强，又如何难胜？”韩信道：“名不及而智术未必不如也。那雍齿，久经风雨，奸猾无比，数贼相互连结，依据坚城，闻其后又有楚将钟离昧在白马做外应，想一战拔除，并非易事。有道是：‘欲速则不达’，草率而行，难免事与愿违。赵王不信，尽可一试。”张耳道：“照此说来，这兵出不得？”韩信道：“赵王有何主意？”张耳道：“今使者在此，你我若无举动，必遭其谗；可遣一军，假意出兵，能进则进，不能进则止。汉王知道，亦不能怪也。”韩信笑道：“赵王所言，正合我意。”次日，便聚将发令：命陈豨为主将，特差陈贺、孔藂、辛奇、赵衍为副将，率兵五万，往攻邯郸；一面调集诸路军马，之后一同征战。陈署见韩信已动兵，便辞了赶回荥阳复命不提。
    风声传到邯郸，雍齿大惊，忙与手下四将张瞻師、张越、乐霖、雷赞商议如何迎敌。張瞻師进计道：“凭将军一己之力，如何敌得过汉军？今安阳、涉县、棘蒲，各有兵马数万；若三处齐来，韩信必当退兵。”雍齿道：“言之有理。”遂修好书信，唤了三个能言事的亲信连夜赶去联络，自己率众守城，以备攻击。
    却说陈豨前为使者，事毕未回，原是汉王有意派他呆在韩信军中。这陈豨早年追随汉王，因做事干练，深得汉王信任，故肯把守家护园的事托他身上。彭城战后，两个子女能重回汉王身边，陈豨功不可没，被倚为心腹，自在情理之中。而韩信，见陈豨能力出众，也打心底里喜欢，早想派他用场，今日正好赶上。
    且说陈豨引兵五万，浩浩荡荡，一路杀奔邯郸来。远探报马，径到大堂，报知雍齿。部将乐霖、雷赞道：“此韩信前军。我二人愿借精兵一万，斩陈豨之头于紫山之下，献于帐前。”张瞻師道：“不可。三路军马未到，如何轻出？”乐霖、雷赞奋然道：“今有险峻山道可守，如何教人逼到城下？幸能战胜，亦可壮我军威。”执意要去。雍齿劝不住，道：“既要去，可在山下险道处屯兵；你二人，引一半人马出战，另一半则要坚守营寨。”便点一万五千军与乐霖、雷赞。二人提兵而去，直到紫山边下寨。
    等候了半日，早望见汉军到来，乐霖教雷赞守寨，自引一万人马出迎，拦路摆开阵势。陈豨飞马来到阵前，指乐霖道：“你乃无名之辈，怎堪与我交锋，快换雍齿来战。”乐霖道：“莫说大话，如能赢我手中刀，雍将军自来会你！”拍马出阵，舞刀来战陈豨。战不到十合，乐霖力怯，拨马便走。阵上辛奇看见，拈弓搭箭，一箭射来，正中乐霖后心，应弦落马。陈豨上前，复一枪，结果了性命。军士无主，望风而逃。陈贺、孔藂、辛奇、赵衍乘势掩杀，斩获无数。军马直逼寨前，雷赞大惊，忙令弓手齐射。陈豨见攻打不进，便教收兵，离十余里下寨。
    急报送至城中，雍齿与张瞻師道：“果如你言。”飞马告知雷赞，紧守寨栅，由他搦战，不可出迎。传令的方去，安阳、涉县、棘蒲消息即到。雍齿见三处皆主将亲引人马来，大喜道：“有这三路兵来相助，我还怕他作甚！”尽起本部人马赶出城，来与汉军交兵。陈豨见雍齿引兵到，也领军过来；两军会于紫山东面。陈豨立马门旗下，欠身招呼道：“雍兄，别来无恙。”雍齿出阵，怒目横刀，喝道：“既识故人，奈何引兵来犯？”陈豨叹息一声，道：“数载不见，未料我兄仍是这般冰冷似铁！失意之甚，可想而知。”雍齿道：“我本如此，何来失意之说？”陈豨道：“兄固为人杰，却独缺好运：前依魏则魏灭，后依赵而赵亡；今厮守于此，又岂能长久？经年磨难，终当醒悟，又怎能执拗顽固，而毁己一生。”雍齿怒喝道：“住口！我雍齿堂堂丈夫，做事从无反悔。你便劝上一万遍，也是白搭！废话少说，尽管放马过来！”汉军阵中，陈贺早已按耐不住，大叫一声，纵马抡刀，直取雍齿。雍齿舞刀来迎。两个在阵前战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陈豨见陈贺不胜，便率人马直冲过来。两军混战，邯郸兵久不上阵，如何抵挡得住，大败而走。陈豨驱兵正赶，喊声起处，背后一彪军马杀来。原来是涉县守将梁岿，引兵走到半路，闻在紫金山下交战，便从小道绕来支援。陈豨大惊，返身来战；雍齿领军杀回。汉军突受夹击，队伍顿时大乱，直败退到洺河北岸。
    雍齿收军回营，与梁岿相见。正叙话，忽报强瞻、西门望亦引兵到。雍齿大喜，忙接入营寨；礼过后，设宴相待。席上，强瞻建议道：“今四路兵合在一处，人马不下十万，当立盟主，好约束军马。”当下论资排辈，雍齿年纪最大，出道最早，被推为盟主。雍齿慨然接受，与三人道：“赵国失陷，然我王尚在。我等若打出复国旗号，应募者必多。”众人皆都称好，于是歃血为盟，又在军中竖起一面大旗，上书“忠君”二字。数日之间，果然有几处地方响应。
    雍齿得意，便欲杀过河去，张瞻師道：“正面交锋，难以立胜。不如遣一支人马，先攻巨鹿。若能破，再回军夹击，定可擒获陈豨。”雍齿道：“此计甚妙，须得一将领兵前去。”背后部将张越挺身出道：“末将愿去。”雍齿叮嘱道：“如无把握，不可勉强。”遂拨一万人马给张越，令去攻打巨鹿。
    数日之后，张越折了三四千人马，大败而归，告雍齿道：“差些得手，不想韩信亲引军马杀来。若不是末将走得快，早已丢了性命。”雍齿道：“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再不敢分兵去袭敌城。陈豨也无力过河来战。从此，两边各守疆域，暂不厮杀。
    却说陈署赶回荥阳，言韩信已经起兵。汉王正自欢喜，忽听外面金鼓大作，杀声震天，报事的进来道：“项羽领大军正攻打城南大寨。”汉王道：“若丢了南寨，则荥阳危矣。”忙引军马出城来相救。正是：明知山中有猛虎，英雄偏向虎山行。
    欲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