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眠

40 离开

    
    已经无法从神情上分辨面前的是感染者还是健康人类,伴随着玻璃门垮塌的巨大裂音,远超想象数量的行走生物顷刻间便填满了还算宽敞的一楼大厅。
    廖长丰还是后退了,被连珏拽着拉到了楼梯上。那个最先破开大门的板寸中年人拥有者与其体型并不相符的矫健程度,闯入的一瞬间便认清了正确的逃跑路线,三两下蹬上有些摇晃的楼梯,锤子举过头顶对挡路者发射威胁。
    毫无预兆地,廖长丰二话不说一刀子刺了过去。对方当真没有料到自己如此凶悍的表现竟然起不到一点效果,手忙脚乱地用胳膊去挡,哗啦一下,被划出了一个长得恐怖的伤口。
    鲜血应声而出,板寸男大叫一声,赶忙原地停住,脖子上堆积的肥肉纹都在难以置信地震颤着。
    廖长丰平举着水果刀站在楼梯口,一时间有种万夫莫开的气势加身。
    “干嘛啊,都在干嘛啊!”
    剩下的唯一一名女店员在她自我封闭的小隔间被两个男同事无情占领后崩溃了,气愤又惶恐的尖叫可能两条街之外都听得见。
    “怎么办?”店长那披头散发的样子表明她自觉穷途末路。
    “跳过去!”杰西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选定了一个能够承载所有人生机的落点。
    那是一家花店的顶棚,不知什么材料的绿色篷布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他一把扯开衬衫的领子,双手支撑着身体翻了出去。
    棚子发出一声遭受侵犯的尖叫,在接住了一名成年男子后,它的状况明显不太妙,一角已经明显地凹陷了下去。
    “阿敏,快下来!”杰西张开双臂朝店长喊。
    店长阿敏坐在她经常背靠的小雕纹栏杆上踟蹰不定,没等她完全做好心理准备,一个纤细的身影忽然间越过她,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连珏望着郭琳琳揉着屁股被杰西拉起,迎着阿敏店长错愕的眼神,左手抵在她背后,给她补完了那一丝勇气。
    “靠!”发型师阿水目眦尽裂地看着花棚寿终正寝地坠落在地,在身后那些愈发短促而剧烈的惊叫和嘶嚎声催促下,发狠地纵身一跃,然而受力点没有控制好,砰的一声后捂着脚后跟张大嘴无声地叫着。
    这让其他试图无保护跳楼的伙计们齐齐一窒,有的开始沿着栏杆爬行,想挪到楼层的另一侧,剩下的大多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前车之鉴,两股战战地跨坐在栏杆上。
    连珏回头,发现廖长丰没有跟上来。
    她握了握拳,转身冲回了二楼内间。
    廖长丰正在一片混乱中与板寸男搏斗,阵势上看完全落于下风。狭小的空间让他闪避起来非常困难,对手的情绪已经被刺激得彻底失控,不用怀疑被那柄愤怒的铁锤击中会是如何的下场。
    连珏悄无声息地钻到板寸男背后,手里的剪刀用力地扎了一下他的腰眼。
    板寸男痛得锤子都拿不稳,廖长丰趁势又在对方身上划拉了两下。
    “走啊!”连珏扯住不依不挠的廖长丰,在他耳边大吼。
    这时,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一声非人的尖啸如同激射的岩浆从底下的空间直冲而上,刺得人耳膜生疼。
    连珏不愿去想那是从什么东西嘴里发出来的,强硬地拉着廖长丰跑到了露台上。
    只有阿敏还坐在那里,看到连珏,哀伤地转过头,手一松跳了下去。
    板寸男突然开始惨叫,听上去像是被丢进的油锅里烹炸。
    粗略地给自己寻找了一块空地,连珏握着廖长丰的手腕,两个人一前一后着陆。
    连珏清楚地听见廖长丰的骨头噼啪一声,赶忙问道:“怎么样?”
    “没事。”廖长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轻轻移开连珏的手:“没伤着。”
    杰西扛着无法行动的阿水在身后吆喝:“不能停,很多疯人围过来了!”
    “去哪里?”阿敏店长孤零零地抱着肩膀,耳边终究还是传来了那几个没选择跟到露台上的同事最后的声音,她甚至在一片哭天抢地中分辨出了那个手脚伶俐的洗头小妹一直在喊前男友的名字。
    无边的凄凉让店长浑身发冷,手脚无力,还是郭琳琳扶着她才让她跟上了杰西的步伐。
    连珏用余光关注着廖长丰的情况,加快速度跑到杰西旁边:“什么计划?”
    “没有计划。”杰西露出了疲惫的惨笑:“哪里人少往哪里走。”
    连珏心中暗骂,回头一看,除了他们几个,只有那个给过连珏蛋糕的理发师一瘸一拐地吊在末尾。
    这种盲目的,毫无安全感的行为让她分外不适,背后的巷口已经出现了闻声而至的感染者,凭这些人的体力,在前路不明的情况下,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连珏急忙问杰西:“那辆车还是好的吗?就你抛下的那辆。”
    杰西一愣,随即双眼发亮:“对啊!不过好像没有关火,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
    “去看看吧,反正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于是连珏接下了阿水,杰西随便在路边的花坛里刨了块石头在前面开路。运气终于回到了他们身上,出了巷子,外面空旷、安静的马路让神经得以略微放松。
    阿水一直低着头,连珏用来搀扶他的小半边身体都被阿水身上的汗浸湿了。
    “再坚持一会儿。”连珏自己也非常累,一小块蛋糕提供的能量对于目前的消耗而言完全是杯水车薪,全凭她长期磨练的意志力支持着。
    “对不起……”
    脚踝的疼痛似乎让阿水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去抵抗,他眯着的眼睛一抽一抽,急促的呼吸让连珏觉得耳边有一台吹风机。
    “对不起啊……我就是个乐瑟……对不起……”
    连珏啧了一声:“知道了,我没怪你。”
    “我看你还蛮靓的……有没有男朋友啊?”
    连珏古怪地偏过头去看他,谁料这一眼让心跳直接漏了半拍。
    阿水带着一种迷离的笑容与连珏对视,半张的眼睛里遍布血丝。嘴巴微张,露出两排白净的牙齿,因肌肉坍缩而耷拉在嘴唇上的乌黑舌头被衬得更加明显。
    队伍停了下来,几个人围拢到一起,然后拖着愈发沉重的脚步向前行进。
    “在路口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我往另一边跑?”
    太阳越过了两侧高楼的阻隔,给街道烫上了一层亮色。
    连珏在抵达目的地的前一个十字路口问出了这个问题。杰西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相信我,不会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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