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的二层有一个用来晾晒各种毛巾的小露台,原本挤成一团向开阔处张望的店员见到杰西过来,立刻像遇到狮子的羚羊群般散开。
“怎么,不怕被我传染了?”杰西与店长并肩而立。
店长并不回应对方的调侃,而是皱着眉头指向前方一条十字路口:“咱们要不要也去一下,好多人已经过去了。”
杰西早已注意到那里密集而慌乱的人群。那确实是人群,数量大概有几百,他们簇拥在路旁的一家中医院前,无秩序的高声呼喊一浪接着一浪,是方圆数公里内最为瞩目的存在。
“他们在做什么?”杰西疑惑道。
没等店长回话,一些绿色服饰的人强硬地越众而出,带领着一支成分不明的队伍走向视线被遮挡的区域。
过程中,越来越多的感染者试图加入这场集会,都被精准的子弹一一拒绝。
“糟糕,这样很不好。”
杰西喃喃道,不一会儿转头跑下楼。
“出什么事了?”连珏问。
“应该是军队在转移一些重要人物,结果被好多老百姓干扰了。”杰西走到大厅门前检查外面街道的情况,不出所料,陆陆续续开始有成规模的感染者沿着道路,以不慢的速度向那个方向前进。
一楼的静默将二楼不明状况的议论声凸显出来,杰西快步走到楼梯前警告他们不要发出声音,随后招呼廖长丰,把沙发一类的重物小心翼翼地抬起,堆放到玻璃门边。
“是附近住的人吗?”
“很有可能,他们太害怕了,看到能保护他们的人出现就忍不住想过去。”杰西手里转着一把剪刀。
耳边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频率却在逐渐稀疏。而愈演愈烈的,是普通人集合起来发出的,近乎哭喊的诉求。
“看来军队并没有解决广大平民安全问题的打算。”廖长丰双手手指交叉,用一种含义古怪的语气喃喃自语:“是的,一直是这样的,你不重要,没有人会管你。”
连珏扭头看了廖长丰一眼,接着道:“我们能做点什么吗?”
“你还想做什么,跑出去救那些人吗?你以为自己算什么,那么厉害怎么还跟我们躲在一起,快杀出去啊!”
刺耳的话语从头顶上传来,是刚才两位下来查看连珏状态的理发师其中之一。这个人一直伏在二楼的栏杆上,拿毛巾蒙着口鼻听下面的谈话,一双眼睛一直阴森森地盯在连珏身上。
那个给了连珏一块蛋糕的同伴扯了他一把,被他不耐烦地扬手打开:“你不是善良吗,不是喜欢管闲事吗,赶紧走,别在这污染我们空气。”
“阿水!”杰西低喝道:“你讲乜!”
理发师踹了栏杆一脚,一头撞进员工休息间。
“不好意思,他跟阿斌,关系很好,一下子没办法接受。”杰西对连珏道歉:“他还小,喜欢乱发脾气,你不要理他。”
连珏原本积攒了一些力气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理发镜,倒影中可以看见郭琳琳正担忧地望向自己的侧脸,廖长丰手肘撑着膝盖,两条胳膊把上半身裹成了一个卷。
“跟你没关系,不要多想。”杰西由于语言方面的限制,做不出更有效的宽慰,只好把更多的注意力投在外面不断穿行而过的感染者身上。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它们从健康的人变成了茹毛饮血的怪物,怎么做才能防止自己变得和它们一样呢?
脑中不停地浮现出阿斌发作时的场景,和自己来自同一省份,尚处于青涩年纪的大孩子难受得把脖子挠出了一道道血痕,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似的。
杰西也陷入了思考的迷宫,感染者那从未停息的嘶嚎声不时在耳边渲染。在厚重窗帘的遮挡下,房间内的光线越来越暗,仿佛地面在不断地下沉。
整个理发店如同被抽去了空气般寂静。一段时间过后,感染者弄出来的响动不仅没有远离,反而越来越近。
杰西瞪大眼睛,所有人都能听见玻璃门的另一侧传来擂鼓一般的跑步声和呼喊声。
“救命,我跑不动了!”
“别管他,快跑!”
“啊,前面也有!”
“妈的,冲过去!”
“不要命了,看看旁边有没有地方走。”
杰西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比外面聚集了一大堆感染者还要麻烦的情况。
不断有摇摇晃晃的影子从玻璃门上一些未被血液覆盖完全的缝隙中透进来,一下下地撩动着理发店内每一个人的神经。
喊声停在了门外,有人正站在理发店前的台阶上。
“你干什么,跑啊!”
“不不不,我从家里阳台上看到过,这家店有人。”
连珏难以自抑地心脏狂跳。
门被人从外面推了两下,感受到阻力后开始拼命拍打:“我知道有人在里面,救命啊,我们被堵在巷子里了。”
起此彼伏的呼救声像是找到了一个统一频道,开始集中轰炸:
“开门啊,要死人了!”
“求求你们,我不能交代在这里啊!”
“给老子开门!”
“那个谁,你别告诉我你记错了地方。”
郭琳琳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叫出来,那些哀求的语调在长时间得不到答复后,随着第一声惨叫响起,陡然间同时裂变成疯狂的音节。
“就是这,我才在对面看到二楼有人露头的。”
“他们想看着我们死在这里!”
“草拟吗,老子给你砸烂!”
“不让我活,那谁也别想活!”
哐!第一下的攻击来自于一柄分量不轻的金属武器,把手位置的玻璃面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可怖的圆形空洞,明亮的光线趁虚而入,掉落在地的碎碴若无其事地闪烁着,像是在给里头这些面无血色的人抓拍特写。
杰西腾地一下跳起来,用力挥动双手:“上楼!上楼!”
连珏眨眼间已经到了楼梯边,郭琳琳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唯一没动的是廖长丰,他眼睛通红,嘴巴紧抿着看向即将崩塌的大门,双腿抖动,整个人处在一种肉眼可见的挣扎之中。
又是好几声惨呼,大门顿时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冲击,把手上的拖把杆被震落,微热的空气夹着血腥味争先恐后地从勉强打开的角度中灌入,一时间很多只手臂探了进来,以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动作幅度拆除门前的障碍。
廖长丰终于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一把水果刀,对着最前头一个提着工具锤,满脑门青筋的狰狞面孔露齿一笑。
“疯子哥。”
廖长丰偏头,看见连珏在一旁拉着他的衣袖。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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