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渐渐收了气息,与肖乔静坐在湖边,肖乔见瞳斜依在石板上,仍是闭目不语。良久,肖乔才轻言道:“我师娘曾与我讲起水月洞天的事,却未细说,如今,闻得姑姑所历前事,才明了,师娘气度。”
“你师娘心正却……气邪,与折枝很是投缘。”瞳闭目轻叹,盈盈而笑。
“我初见师娘时,她面容有异,僵硬无比,心上很是害怕。前人不是常说,女为悦已者容,师娘有恢复容貌的手段,却一直未有改变。”肖乔轻笑摇头,询问的看向瞳。
“自己又看不到,看到的人又不在意,自然难得麻烦。”瞳笑着,闭着眼也能轻松找到肖乔位置,轻抚了肖乔后背道:“千素常讲她的心上人,我年纪大了,不曾细听,只道是个如玉如翡的谦谦君子。”
“我师傅一袭苍衫,背手迎风而立,连背影都无比傲然。我年幼时,便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师傅那样的人,不妄动、动必有道,不徒语,语必有理,可惜,如今未及他半分。”肖乔眼前彷佛看到了,野碧崖边,那个负手而立的清瘦身影,轻捋胡子看着自己称许连连的老人。
瞳突来了兴致,轻道:“乔儿从容大度又儒雅随和,难道还不及他半分?”
肖乔被瞳夸赞,羞涩谦虚摇头否认,才道:“师傅虚极静笃,知常道,不偏颇,安享天命。这世间,确实如师傅所言,万事万物由无到有,由有再到无,周而复始,才回归到根源。根源便是虚静,便是常道。”
“常道?”瞳不解的反复捉摸,而后望向肖乔。
肖乔见瞳表情困惑,清丽眼神透着涉世未深的单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玩笑脱口道:“道可道,非常道。”瞳的双眉应声纠缠,更加疑惑。
肖乔轻笑,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可以讲出来的道,就不是常道。”
瞳忍不住突笑出声,嫌弃道:“那为何你知道虚静就是常道?”
“根源若是虚静,周而复始,生于无相,既育之后,又生生不息,然终有灭时,方得始终,最后不是又归于虚静?”肖乔边说边笑,而后笑依在瞳身侧,如同道士念咒般扰的瞳连连推拒。两人玩笑着,瞳闭目轻叹道:“你先前说我族执念,有违天道,看来天道跟常道是一回事啊?”
“天行有常,姑姑若早些明白,自然空明一片,湛然朗朗!”瞳睁眼端详了肖乔良久,复又闭眼,陷入长久的沉思,肖乔依在身侧,自然不去打扰。
伊蓝这边,没有盼到肖乔回转,反而蜜合先返还,见蜜合神情轻松,料定无大碍,上前对折枝轻礼道:“有劳姐姐辛苦!”
“本也无碍,只是你不知罢了。”折枝轻笑着,略点头示意了下,就逗弄着蜜合,不再理会伊蓝。小墨也立马迎上蜜合,生动的扮着鬼脸讨蜜合欢喜。
伊蓝闻言,似有不通之处,忙跟随折枝进到前厅,拉过蜜合到身前,问道:“蜜合,你们是怎么救下乐山哥哥的?”
蜜合歪头想了想,这啊那的,将前几日的见闻也说了个大概,伊蓝细听之下,却无什么不妥之处。折枝坐在桌边,仍旧手不停歇的取着油蛊,只是偶尔看向伊蓝,了然于心的摇头轻笑。
伊蓝暗自纳闷,折枝看向伊蓝又于心不忍,嫌弃的抱怨了两声。转头对蜜合道:“你家主是想问你,你的乔儿都做了些啥。”说着,又是抬手敲了下手边的小墨。小墨毫无反映的一动不动。
蜜合想了想,得意的挑眉对伊蓝扮了鬼脸,而后原地兴奋的跺脚,笑道:“乔儿说那是跟我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说完,故意靠近伊蓝夸张的吐舌头,又道:“特别是你。”
伊蓝冷不丁的嘲笑道:“你家乔儿都跟我说了,我是想知道旁的事。”说完,憋了憋嘴,悠然自得的伸了伸懒腰。
“乔儿说你要是知道他受伤了,会难过的,我虽然想让你难过。”蜜合并没有留意伊蓝表情,受宠若惊转向小墨喜道:“乔儿是想讨我欢喜,才告诉家主的吗?”
小墨面容瞬间扭曲,惊骇的一把将蜜合搂到身边,而后护在胸前,斜眼偷瞄着伊蓝动静,见一切如常,才俯在蜜合耳边悄声叮嘱了几句,完了立马引着蜜合往后院跑了。
伊蓝愣在原处,一动不动,回思这几日与肖乔相处,并未见他有何不便之处,难道应了宁心的话?折枝察言观色,宽慰道:“只与了少许。”
伊蓝看向折枝轻应了声,看来所料没错。此时也不好发作,只苦笑调侃道:“晚间也让他与我点。成天跟个散财童子似的,败家啊!”
折枝闻言,“噗”的突笑出声,心上又觉不应景,俯首将脸藏在腋下,一阵憋笑。伊蓝见折枝,全身轻颤俯身桌上,瞬间收了玩笑之色,深沉起来,良久,心上徒然一松,免不得不动声色的长叹,总将我至于家主的位置,又替我守护一切。天啊,这深情的软刀子更要命啊。人心若真易变,我贺伊蓝祈求上苍在我变之前,一定弄死我,拜托。
折枝抬眼收敛了笑意,见伊蓝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脸,两眼无神的盯着桌案,思虑良久担忧道:“伊蓝,若宫主强留乔儿,你怎么办?”
伊蓝恍惚了片刻,转而安慰道:“能怎么办?就当给宫主施肥了。”
折枝长叹口气,心上不免压抑嘴上却抱怨道:“才几年的人?就这么不惜命?”
伊蓝暗叹,这方外之人,性情果然坦荡,才调侃道:“姑姑,你可是为难我了,莫说宫主,就是姑姑你来,我也招架不住。”
折枝轻笑,两人便不在言语,伊蓝静静的看着折枝忙碌,也不知过了多久,折枝将油蛊的脑浆小心的收入水晶瓶中,转手递给伊蓝,嘱咐道:“油蛊有去腐生肌,活血解毒之奇效,当小心收管。若是为修复面容,丁点足已,其余还是常留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伊蓝起身双手恭敬接过礼道:“多谢姑姑。”
折枝点头轻应,提壶为伊蓝续了茶盏,又抬手示意伊蓝落坐,而后道:“撒叶国与我筒国接壤甚多,比之南溯风土人情更接近些。这一带呢,常有战事,往昔年战事终了,便无人迹。近几年既无战事,也无纷争,却总有人徘徊窥探,我往来此间,倒是寻了些端倪。”
伊蓝闻言,想来折枝应是在乐山处听了些闲话,如此最好,也免去自己再打探,起身靠近了折枝身边,眼神催促乞求道:“我正一头雾水,不知如何筹划,还请姑姑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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