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秋风起,冷寒将至,阴雨连绵。
草原上的季风本就猛烈,适逢此时更是肆无忌惮,恍若要将地皮刮去三尺!
为避免席卷而来的狂风毁掉田里的作物,西普洛温省的农民历来都要在季风到来之前抢收。
在风雨到来之前,将这半年的成果稳妥的存放在仓库中,关好门窗静待自然的力量消散。
纵使如此,西普洛温省依旧是邦国农作物第一生产大省,无论是各色粮食还是优质牧草,这里都占据了邦国近五分之一的市场份额。
这样的季风和阴雨会持续长达半个月,各行各业的生产生活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
“这该死的鬼天气!”
波菲老爹嘴里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一边抬起厚重的挡风木板,挂在了店门窗四周的铁环上,这样才能避免昂贵的晶窗不至于被风压损坏。
从波菲爷爷那辈继承的香草芽烤饼烤肉店,到现在也四五十年了,虽然不是什么知名美食,但在这个小卫星镇上也算是人尽皆知的大众食品,几块皮币就能吃的很饱。
不过此时刚过正午不久,看波菲老爹这一副抱怨的样子,显然不是因为生意太好的原因。
“……呸,还特意少做了一百个饼子,结果还是没卖完,这风起的怎么这么快,赶来催命的吗?”
嘴上骂骂咧咧,手里倒是勤快麻利,毕竟年复一年都是这个样子,本地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段时间带来的不适。
只不过一想到晚上又要拿烤饼烤肉当晚餐,波菲老爹心里就是一阵凄苦。
再好吃的东西,从小吃到大,吃了几十年,怎么也谈不上有多喜欢。
本打算晚上借着腌好的鱼片喝点小酒,估计也成了泡影。
家里的女人日子过得细致,更何况这剩下的二十多张烤饼,扔掉也实在是舍不得。
那半扇羊排还好,明天也能继续卖,草芽饼可过不了夜,一晚上足够时间发酵,再怎么弥补也免不了一股子酸味。
把大门锁好,再收拾好店里的东西,正打算从后门出去的时候,呼啸的南风已经夹杂着雨滴不期而至。
波菲老爹看了看怀里抱着的饼和肉,叹了口气。
还是在店里等一会儿吧,急来的雨散的也快,现在回家的确也是早了些。
靠在店里的长椅上,从手边的柜台抽出了一本骑士,封面有些残破发黄。
这到不是什么古籍,只不过是被沾着油脂的手蹭过的次数太多了。
生活在这个时代,不少人心中的梦想都是成为强大的职业者,然而命运眷顾的毕竟只是少数人,大部分人还是过着平淡的一生,在梦里追寻着成为强者的梦想。
波菲年轻的时候也去尝试过,小镇在西普洛温省首府那不勒斯城的郊区,来往的大人物也不是什么稀罕景致,波菲很小的时候就被他老爹送去当地的民兵团里操练了。
一晃十年,也只换来一身健壮的肌肉,并没有开启修炼的天赋,干脆回家跟着老爹学手艺,再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下一辈身上。
这本骑士是从对面酒馆的老板卡森手里淘的,花了波菲二十张皮币。
他没敢拿回家去,这种私下流传的虽然也是传统的英雄成长称霸故事,但大都重笔描写一些带有隐晦味道的情节,不好拿到台面上。
这种书到波菲手里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手,哪怕已经看了几十遍,波菲还是能看的津津有味。
呀!
这一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波菲老爹感到眼睛有些酸疼,想要揉一揉眼的时候,这才惊醒过来。
也不知道外面的雨听了没有,现在是什么时辰,家里可还等着自己带着吃食回去呢!
赶紧走到后门,打算看看天色,脚步离着门口还有个几米,只听见一声轻响。
咣!
波菲一愣,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的门上。
这里已经能够听到外面的雨声,依旧在下,但的确是小了很多,风势似乎也减弱了几分。
一皱眉头,心说可别是又刮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在自己的门上。
这门可是新换了不到一年,上次就是因为对面人家屋顶的挡风木板被吹了过来,给原本就年久失修的后门一记重创,才不得不换了一扇。
“该死的,可别是……”
说着话,拨开门栓,用身体挡着门开的位置,免得外面的风直接灌进来,手上用力一拉门。
后半句话被噎在嘴里没说出来。
一个满身泥水的小家伙半跪在自己的后门口,左手扶着门板,右手扶着自己的额头,看上去似乎有些体力不支。
刚刚听到的那一声响,是她的头撞在了自己的门上,额角上似乎已经起了一个包。
随着门被打开,整个人跟着门栽了进来,淡绿色的卷发被水粘成一缕一缕,贴在了她的脸上。
抬起头,满脸的泥泞,只能看到一双明亮纯粹的大眼睛,目光直视着自己。
不知怎的,波菲老爹想起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也是那样纯净透彻的目光,能把人的心看软看化。
“你是……你……先进来再说!”
肚子里的疑问还没等吐出来,骨子里的热心肠就驱使着自己帮这个小家伙一把。
可怜的小东西不知是不是没听懂,还是没有动,还是呆呆的看着他。
“……糟糕,动不了吗,难道是撞晕了?”
波菲暗想着,一边伸脚抵住门,伸手弯腰去抱地上的女孩。
女孩似乎有些畏惧,想要往后撤,却没了力气,恍惚之间已经被波菲连拉带扯的拽到了屋子里。
这画面若是发生在平日里,看上去颇像是拐卖小童的恶徒。
眼下风雨交加,倒是没人见到这一幕。
关好了门,屋子里的灶火还没熄灭,波菲便把女孩抱到了灶台边上。
这孩子轻的令人心疼,成年的野山兔可能都比她要重上几分,波菲心里想着。
安置好了女孩,他又到灶边的的架子上想给这孩子拿块厚布擦擦身上的泥水。
这边挂着的都是平时用来擦洗的粗布,哪怕是洗过晾晒在这里的,也免不了带上一股子菜和油的味道。
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从柜子底下找了一块没用过的厚布,递给了坐在灶火旁的孩子。
“擦擦身上的水吧,不然你会得上寒病的……”
“像你这样的年纪,得上寒病可是会要命的,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个天气还在外面跑,你家的大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当得……”
波菲不自觉的说了起来,话痨的人一般都意识不到自己其实很能说。
女孩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波菲,眼神里说不出的澄澈。
也不只是寒冷还是紧张,两只小手一直抱在胸前,在波菲说第二遍的时候才颤颤巍巍地接过了粗布,小手胡乱地攥着,从头上笨手笨脚地开始擦了起来。
波菲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
“……你家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是住在附近吗?不对啊,附近的人基本没有我不认识的,你是哪家的孩子……”
“我……”
“……应该不是镇子这边的,难道你是从约克镇跑过来的?估计是玩野了迷路了吧,约克镇的人也总到我这店里来,你提几个名字或许就有我认识的……”
“我……我……”
“……你小小年纪跑这么远,家里人不知道多担心啊,我家里也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小女儿才刚出生……诶?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慢几拍的波菲老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女孩从刚才就开始张嘴说着什么。
早就擦完了泥水的小家伙依旧看着波菲,欲言又止,活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兽,怯怯地发出了略带奶味的声音,
“我……我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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