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兄弟情呢

    
    江城的夜向来惹人着迷。风飞舞，江潮荡，点点渔光映星辉。/p
    驾车渐渐驶出城区，繁华与嘈杂被留在身后，使得范离感到一身轻松。透过车窗，望着万家灯火渐行渐远，他摘掉礼帽，拿在手中随意摆弄着。/p
    车子驶向城郊，朝灵山开去。/p
    在灵山之上，有一座寺庙，名为灵山寺。它始建于唐朝，历经几次翻修，有了现在的规模。/p
    范离刚刚参加完一个会议，在席间坐得浑身不自在，听得又是头晕脑胀，走出会议室倍感疲乏。于是，便叫司机开车到江边散散心。结果坐上车后，忽然挂念起自己的书法老师钱语桥，知道他正在灵山寺修养，一时兴起，就决定去灵山寺一游。一为看望老师，二为放松身心。/p
    抵达山下，范离和司机两人沿着石阶上了山。/p
    灵山地广，但不高。他们一路聊着闲话，不多时，便到了山顶。/p
    日间来灵山寺的香客很多，不免喧闹。晚间这里又恢复了宁静，让人仿若置身空灵之境，深感飘渺虚幻。深吸一口气，山林间的古树百花散发出的灵气顺着鼻翼进了身体，好似灵药，瞬间让你心通体畅，脑清目明。/p
    闻着山中泥土的天然气味，范离绕着灵山寺走了一圈，觉得神清气爽，疲惫早已被山间的神明驱散，不禁嘴角上扬，对司机笑言：“夜游灵山，不虚此行啊！”/p
    说话间，两人推开一扇小门，沿着石板路进入寺内。/p
    他们轻手轻脚，怕打扰到寺内人员的休息，一路来到寺庙后院，绕过一处园林，到了一排客房前。范离不知道钱语桥住在哪个房间，便挨个屋子扣了扣门，在门口轻声询问，最后再礼貌地道声“打扰您了”。/p
    走到中间，范离询问之后，屋门被打开，正是钱语桥。他身披长衫，微长的灰白发丝掖在耳后，看上去气色不错。见范离夜访，他摆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那股子可爱劲儿简直是返老还童，引来范离的阵阵笑声。/p
    “老师，学生想您啦！不敢过多打扰，我坐坐就走。”/p
    钱语桥拉过范离坐在床上，笑道：“不打扰，我睡得晚。近几日头痛的毛病好些了，答应给齐暄的画，忍不住多描几笔，收收尾。”/p
    说着，他走到桌案前，展开化作，让范离瞧瞧。他画的山中秋色，水墨间点染着红橙黄绿，色彩厚重且饱满，层次分明，意境优美，看得范离两眼放光，连连称赞。/p
    两人聊了聊最近江城发生的大事小情，说了说在寺里生活的悠闲与惬意。 /p
    谈话间，钱语桥慨叹自己年迈，最擅长的作画，也变得有些力不从心。他聊起若能像神仙那般长生不老，该是多么美妙啊。/p
    “求长生，求不老，可惜无一人能成啊。”范离说道。/p
    钱语桥一边收拾他的画具，一边闲聊道：“听说江城藏有一件神物，能使人穿越时空，它的神力还能治病。我女儿与齐暄走得近，听她说，似乎这件宝贝，就在齐暄家中。你可知道这件事？”/p
    范离正在把玩一串佛珠，忽听钱语桥如此说，心里立刻警惕起来。他不露声色，笑道：“老师也听说过？不知老师家的千金与齐暄也有往来，我还以为这等隐秘的事，齐暄不会对外人说起。”/p
    “我这闺女喜欢那小子，说不定以后，他们就成一家人了。”钱语桥笑道：“看来，你是知道的，果然在江城，没有你不知道的事。”/p
    范离言道：“学生也绝非万能，只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细加查探罢了。老师所说的神物，名为玄镜，确实在齐家。不久前，机缘巧合，我有幸见过此物。但是齐暄对玄镜的了解不够，无法完全掌控它，以至于它的能量没能尽显。前几天我听手下说，齐暄求助猫影，帮他寻找翡翠指环，想来也是与玄镜有关。”/p
    “若有机缘，我定要见见此物啊。”钱语桥忙着卷他的画纸，淡淡地说了句。/p
    他看似随意的态度，引来了范离的揣测。在江城，恐怕知道玄镜的人也没几个。从钱语桥的口中听到关于此物的言语，让范离感到吃惊。/p
    “老师真的认为玄镜能使人获得长生？”/p
    钱语桥搓了搓手心，回道：“长不长生，不敢想。若真能治病，倒也是好的。凡事，宁可信其有。信了，才有意义。好比这佛，俗话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而且这信了，还要信到骨子里，融到血脉中。否则，这份信仰就有可能动摇。你看庙里每日来的香客里，大多都是随波逐流，真正把佛信到心底的，只是少数。信与不信，也是一念之间。还好我这人有定力，对于玄镜，我信它。天大地大，日升月起，人世变换，你我总得相信些什么吧。”/p
    “学生悟性不足，对佛对神，认知肤浅。我一路走来，荣与辱，悲与乐，若说我信过什么，只能说，我信我自己。因为每到关键时刻，最后能救我的，还是我自己。”/p
    范离的话，钱语桥还是认同的。神佛在天，长在地上的凡夫俗子，靠自己最为保险。/p
    芸芸众生皆从痛苦中挣扎而来，再由苦痛中煎熬而去。虽说天意弄人，命运已定，但一世为人，还是要抓住些东西，来抚慰自己不安的魂灵。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走的路自然也不同。/p
    静夜下，师徒二人从玄镜聊到信仰，又从信仰聊到人世命运。不知不觉间，已过午夜。/p
    范离告辞离去，同司机两人回到车里。/p
    回江城的路上，范离还在思考钱语桥的话。经过此夜拜访，他对钱语桥有了新的认知。一直以来，范离都认为钱语桥只不过是一位书画家，沉浸于笔墨间，便足以令他心满意足。没想到对于玄镜，一个传说中的神物，钱语桥竟有如此执着的信念。即使钱语桥态度平和，聊起玄镜也是十分随意，但是范离隐隐有种感觉，钱语桥对玄镜的了解和关心，肯定不只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p
    而在茉莉俱乐部里，齐暄站在化妆间门前与大风闲聊。打扫卫生的阿姨正拿着拖把在拖地。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地下班回家。几位丰姿绰约的时髦女郎从化妆间里出来，有说有笑地朝门口走去。/p
    午夜过后，俱乐部打烊，客人散去，刚才还人来人往的大厅，此刻略显空旷。乐队的师傅们还在研究明晚演出的曲目，几人低声商议，偶尔传来几声小号和钢琴的鸣奏。/p
    秦晓环换好衣服，走出化妆间，与等在门外的大风一起走了。齐暄则上楼进到罗赛的办公室，他见罗赛正坐在椅子里看报纸，走过去绕到椅子后面，将双手搭在罗赛的肩膀上，说起大风又来接秦晓环回家，想必他们之间的感情在慢慢升温。/p
    他对大风的改变感到欣喜。以前，大风给人的印象是精明能干，为人冷漠，总是板着脸，很难见他一笑。可是现在，每每聊起秦晓环，大风的脸上就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笑容。大风似乎也更愿意与别人交流了，开朗了不少。/p
    “爱情的力量，足以翻云覆雨，使人脱胎换骨。”罗赛说道。/p
    齐暄捏了捏罗赛的肩膀，问道：“秦晓环若是真被大风追到手，你不会觉得遗憾吗？”/p
    “他们能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的欣慰。何来遗憾？”/p
    罗赛把报纸翻个面，又读起来。看到一则关于灵山的新闻，他忍不住笑起来。/p
    报上说，最近住在灵山附近的居民常被山中妖灵所扰，无法正常生活。文章写得十分生动，记者采访到一位村民，讲述了在山中遇妖的经过。老翁清晨进山采摘野果，不料偶遇树妖正从一棵古树中探出半个身子，吸收曙光精华。此妖灵的外形与寻常人等并无差异，只是眼珠子呈绿色，嘴唇异常鲜红。老翁受到惊吓，一路跑回家中。村民闻讯再去山中寻找时，已经不见树妖身影。/p
    从儿时起，罗赛没少听人讲起过关于妖灵的故事，亦真亦假，只当做神话故事听听罢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别人口中所言，皆不能让他信服。少年时随母亲返回江城，便听老邻居们说起江城也有妖灵出没，只是现在已不多见。/p
    “这些报上登的奇闻怪事，还真是不少。你说，这老翁怎么就这等幸运，能遇上妖怪呢？我们怎么就没有这种福气？”/p
    齐暄听了罗赛的话，笑道：“倘若妖怪真站到你面前，你就不会认为遇见他们是福气了。”/p
    他走到沙发前，拿起呢子大衣穿在身上，回头对罗赛说：“我明天正好要去趟灵山，看望钱语桥，你要不要一起去？说不定，你还真能有幸见到灵山上的妖灵。”/p
    罗赛收起报纸，瞧着齐暄道：“你的钱小姐，是不是和你同去啊？”/p
    “当然了，正是她约我一同去的。”齐暄答道。/p
    “既然是这样，我还是别去了。她看见我跟在旁边，肯定会不高兴。”/p
    齐暄来到门边，说道：“孤男寡女一起出行多有不便，说不定还要在灵山寺住宿。你一起去，或许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早些休息，明天上午我来接你。”/p
    “我不去！”罗赛冲着齐暄开门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p
    结果，第二天上午，连小天果然开车来接他。罗赛对唐鹰飞交待几句，便上了车，同齐暄和钱云俏一起去了灵山。/p
    一路上钱云俏沉默不语。她没想到罗赛也会跟着来，原本以为能够同齐暄单独相处，这么难能可贵的机会，居然被罗赛破坏掉，心头升起一股闷气。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心潮澎湃，浪花翻涌，恨不得把罗赛拍死在沙滩上。/p
    “罗赛想要来寺里上香，听说我们要来，便跟着来了。你不会介意吧？”齐暄柔声对坐在旁边的钱云俏说道。/p
    钱云俏浅浅一笑，回道：“罗先生能一起来，我很高兴。”/p
    罗赛心想，这个齐暄还真会说话，明明是他叫我来的，却说是我要跟着来，委屈啊。再看看钱云俏面无表情地脸，罗赛猜想，她此刻或许正在心里咒骂他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