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牧游盯着丝布看,晏娘淡淡一笑,放下针线,从桌边站了起来。
“官人,你此次回汴梁,见到王大人了吗?”
程牧游没料到她忽然转了话题,忙答道,“见了,王大人虽然悲痛,但精神看起来却比往日好了不少。”
“那王大人可曾向官人提起迁官一事?”
“他倒是提了,可奇怪的是,父亲对此事却不甚上心,几句话草草带过。不过这样倒好,反正我不想离开新安,正好不必再为此事烦心。”
晏娘眉头轻蹙,“你说父亲对此事不上心?”
程牧游点头道,“父亲自有他的理由,不过我也不想多问,朝中之事一向是变化莫测,我不想过多参与。”
晏娘浅浅一笑,“也是,既然官人志不在此,也无需多费心神,官人赶了一天的路,应该累了,快去换身衣服休整一下吧。”
程牧游见她神色如常,稍稍放下心来,依言离开了。见他走远,晏娘微眯起眼睛,冲门外轻轻拍了几下手。不多时,右耳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踏进门槛,小声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晏娘瞅他一眼,“你到汴梁一趟,看看那程德轩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右耳抓抓脑袋,口中疑道,“这老儿又怎么了?”
晏娘冷哼一声,“他整天巴望着自己的儿子加官进爵出人头地,现在却忽然冷了下来,其中必有原因,说不定藏着某个不可告人的阴谋。”
右耳得了令,转身就要走,可到了门边又折了回来,一双机灵的猴眼紧盯着晏娘的脸蛋瞅,似乎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晏娘嗔它一句。
“姑娘,你可好些了?”它试探着问出一句,“那晚你从赵府出来,神情恍惚,路都有些走不稳。回来后,也不与他人说话,把自己在房中关了整整两天。我还以为你病了,担心的不行,现在看来,你似乎完全恢复了。”
闻言,晏娘把桌上的丝布帕子拿在手中,轻轻抚摩上面的那几行清秀的小子,神色中露出一丝凄婉,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冲右耳说道,“这件事不要告诉程牧游,明白吗?”
右耳点头,“明白,只是赵大人临终前到底对姑娘讲了什么?我倒是很想知道。我总觉得他说了一些一些特别重要的话,因为姑娘那晚除了伤心外,似乎还有些迷茫,像是迷途羔羊一般。”
晏娘面色一滞,目光中却现出几分坚定来,“不管当时如何,现在迷雾已散,我清楚的知道前路在何处,亦知道我只能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别无他选。”
右耳心里微微一震,旋即握紧利爪,“姑娘去哪,右耳就去哪,刀山火海都在所不辞。”
春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无法成眠,这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腹中无食,实在是饿得心慌。
又忍了半个时辰,饥饿感终于占了上风,他掀开被子,重新穿好一层层冬衣,这才推开门走到院内。
可饶他预料到了冬夜的寒冷,却仍被扑面而来的寒风惊出一个激灵,他一边把领口的扣子扣好,一边骂骂咧咧地朝灶房走去。
“这个老董,今天一天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明知家里的下人除我和他之外,都被老爷遣散了,还到处乱跑,搞得一整天无人做饭,让我饿到现在。他不会是在哪里喝花酒,睡倒在温柔乡中吧。”
他越想越气,来到灶房跟前,一脚踹开门,踩着重重的脚步跨了进去。
“少爷刚回来,不怎么进食,老爷一项饭量就小,这几天又都在赵府里待着,基本没沾过家。可我总得吃啊,其他人都走了,这一大家的事情就靠我操持呢,每天累得要死要活。不吃怎么能成。”
他一边嘟囔一边在橱柜里上翻下翻,希望能找出几个馒头来,哪怕再干再硬他也认了,只要能暂时填饱肚子就好。
可是春城翻了半天,却只找到了半罐子酱菜和一口袋黄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吃食。
他摇头叹气,“好歹老爷官做得也不小了,吃穿用度还这么节俭,这落得一世清誉,却苦了自己和咱们这些跟着他的人,何苦来。”
不过嘴里虽这么说,他还是把那罐子酱菜抱了出来,捻了几根放进嘴里,随便嚼几下便吞下肚中,“味道还成,老董做事不勤快,好在厨艺不错,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我早把他一起赶走了。现在多给了他几枚银子,让他不要到外头乱说,他还越发把自己当回事了,一整天也不露个面。”
说完,他叹了口气,准备把罐子重新塞回橱柜,可是刚俯下身,却发现柜子下面有样东西,于是忙伸手把它拿出来。
“咦,这不是老董的荷囊吗?”春城在耳边摇了摇,听里面发出几声“叮咚”脆响,咧嘴一笑,“这家伙爱财如命,怎么把荷囊丢了都不知道。”说完,他便把荷囊打开,想看看老董到底在里面装了多少铜板。
他荷囊里抓了一把,却发现未能将铜板全部抓完,于是啧啧两声,将手伸出来,“这老董,给自己存了不少私房钱嘛,也不知道揣着什么鬼心思呢,下次见了我可要好好审审他。”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摩挲了几下手指,嘴里嘟囔道,“黏黏糊糊的,这些铜板上是什么东西啊。”
就着一点月光,他把手抬到眼前,看见几个指头上黑红一片,凑到鼻头一嗅,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腥气。
“这是这是血吗?”春城愣住了,下一个动作,却是把荷囊也举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查看。
翠绿色的荷囊上绣着俗气的“大吉”二字,不过现在这两个红色的字体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因为一大片血渍覆盖在它们上面,渗透戳纱,濡湿了下面的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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