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未满

    
    两人坐的是同一航次的西雅图飞首都航班，登机后两人座位不在一起，所以没再交流，不过在许新月的主动要求下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联系。
    头等舱每个座位都是独立空间，足以让人完全伸展躯体，座椅还可调整为一张单人床，此外还有专门的娱乐用pad，可以让十一个多小时的航程舒适和有趣些。
    当然，对于一些头等舱乘客来说，和美丽的空姐一起释放一下欲望也是不错的消遣方式，毕竟做得起头等舱的人非富即贵，一些空姐对有钱人的勾搭基本是来者不拒。
    这趟航班提供两餐，普通舱每餐食物基本固定，就算能选也只有几种选择。而头等舱足有三十多种选择，量在正常范围内不限，食材也都是高级货，甚至还提供松林酒庄红酒
    此外，航班还提供专门的洗漱包和小零食之类的，服务也是各种无微不至。
    甚至有空姐对白亘隐晦地表示是否需要一些“特殊服务，”而白亘也很隐晦地婉拒了。
    如果是高铁或飞机普通舱的十一个小时，恐怕会过得很难受，但白亘这十一个小时过得还算挺惬意的。
    航班的起飞时间是西雅图时间7月15日13时，十一个小时后，也就是首都时间7月16日15时，这趟航班终于抵达首都机场。
    一两个小时前，当白亘隔着窗户远远地看着在水天尽头慢慢浮现的大陆，透过云雾，一片广袤无际的大地逐渐显露在白亘眼中时，他的内心泛起莫名波澜。
    从很久以前起，就没什么能让白亘内心泛起波澜了。他的境界已经高到凡人难以企及的地步，本应超脱国家和民族的概念。
    然而当他时隔十五年，再次看到那片大地时，内心依旧有种止不住的悸动。
    这是潜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执念在萌动，是人世界最深层、最长久的感情在共鸣。
    说到底，白亘不是真正的高高在上的神，他依旧是一个人。
    一个中国人。
    航班抵达目的地后，头等舱的乘客优先离机，这趟航班上头等舱的乘客只有三人——白亘、许新月和另一位中年白人男性，三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当穿过通道，进入机场内部时，白亘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
    十五年前，他是从首都机场离开中国。当时首都机场远没有如今这么先进，规模远没现在这么庞大。
    那时中国刚加入WTO没多久，GDP也只排到世界第六。而十五年的时间眨眼间消失无踪，如今的中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一切对白亘来说都如此陌生，看着往来的亚洲人面孔，白亘感受到莫名的亲近和生疏。
    “有什么感想么？”许新月站在白亘声旁轻声问道，她和白亘一起出来的。
    之前在太平洋的另一端，她知道了白亘十五年未曾归国的事。
    对于许新月来说，离开祖国最长也只有十二个月。至于十五年没回国？恐怕和第一次到一个国家差不了多少。
    这十五年来的沧桑巨变许新月深有体会，她亲眼见证了这个古老的国家这十五年的发展，然而白亘没有。
    所以这一切对白亘来说恐怕都是崭新的。
    “感想……”白亘稍稍沉默，“太多了，多到无法形容。”
    “那也就是百感交集喽？”
    “比百感交集更复杂吧。”白亘感叹一声，“再见，以后在联系。”
    “啊？”许新月一愣，“这里离出口还有段距离。”
    “有人来接我。”白亘笑道，然后走向前方。
    走廊的另一边，几位西装革履的人向白亘走来。
    为首的一人看起来快五十了，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对迎面而来的白亘笑道：“十五年没见了，你长大了。”
    “十五年没见了。”白亘同样笑道，“您倒是丝毫没未变。”
    “唉——已经老啦。”中年人笑着摇摇头，“欢迎回国。”
    “嗯。”白亘点头，脸上的神情变得庄重，“我回来了。”
    ……
    一群人穿过特殊通道，分坐两辆车驶离机场。
    “让您亲自当司机，我真是倍感荣幸。”白亘说道，他和那名中年人坐在同一辆车内，其余则坐另一辆车。
    他坐在副驾驶上，而司机则是那位年近五十的中年人。
    “荣幸什么。”中年人笑道，“你现在是重要人物，我还巴不得给你开车。”
    “可您是我的救命恩人。”白亘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
    “都过去十五年了。”中年人摆手，“就算当时我不出手，其实你也可以活下来。”
    “难说。”白亘摇头，“从事实上来讲，当时若非有你出手，我和我妹妹性命难保。”
    “就算真是我出手救你们一命，这也是当时国家的决策。你要谢，应该谢谢国家。”
    “所以我这不是回来帮助祖国发展建设了么。”白亘笑道。
    “是啊。”中年人感叹一声，“说明当时中央决定没错，我也没救错人。”
    “你这次回来，真的要复仇么。”中年人突然问道。
    “嗯。”白亘哼了一声。
    “你要杀人？”
    “嗯。”
    “杀哪些人？”
    “全教上下。”
    “……”中年人稍稍沉默，“可很多人是无辜的。”
    “我的父母也是无辜的。”白亘平静地回应道。
    “……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只针对当年的作俑者么？”
    “……”白亘没说话，他瞟了中年人一眼。
    而中年人也没说话，只是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是中央让你来说情的么。”
    “并非说清，只是从国家战略层面考虑而已。”
    “国家战略层面？”白亘笑着摇摇头，“一百年前他们，这片大地遭受巨大灾难时，他们是何表示？”
    “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有他们的规矩，不能随意出手。”
    “那他们为什么可以对我一家出手？”白亘追问道，语气神色平静。
    “……”中年人沉默了。
    “他们没了，我可以填补空位。”白亘突然说道。
    “填补空位？”中年人一愣，“你愿意代替他们的作用？”
    “你觉得我做不到么？”白亘反问道。
    “不，我信。”中年人摇摇头，“十五年前，还是十岁的你就可以把他们逼到那种程度，现在的你能代替他们，我相信轻而易举。”
    “那不就完了，他对你们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么？”
    “……唉——”中年人一叹，“你是铁了心要杀了所有人么。”
    “这是我的执念，我必须破解的执念。”白亘平静地回答，看不出什么仇恨情绪。
    “执念……”中年人稍稍沉默，“这么说，你现在并非因为憎恨他们才要复仇的？”
    “也许吧……仇恨这种感情早已随着境界的提升慢慢磨灭，支撑我现在行动的，是十五年前那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永远烙印在心中的执念。”
    “境界……”中年人一顿，“说道境界，当年的你就已经要达到‘极境’，而现在的你，又走到哪一步了？”
    “出国后没多久，我就突破‘极境’了。”白亘回答道。
    他语气神色淡然，仿佛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然而在这个世界无数人看来，这是犹如神话一样的壮举。
    “嘶——”中年人倒吸一口冷气，他长期波澜不惊的心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虽然外表看起来五十岁不到，但他真正的年龄大到难以想象。
    真正四五十岁时的他，见证过明朝的灭亡和清朝的建立！
    然而作为一个见过无数世面的老古董，此刻依旧万分惊骇。
    人之极致，是为极境，代表个人已经走到人这一生物的最强至高状态，可以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纵横乾坤无人可挡，可谓陆地神仙！
    而极境再往上，就是白日飞升、位列仙班，然而近两千年来，几乎无人可做到这一点。
    古往今来能臻至极境的修道者、异能者不在少数，然而突破极境者却少之又少。至少在近两千年来，似乎除了那位“真武大帝，”没其他人做到这一步。
    可想而知，突破极境到底有多么困难，甚至在很多人看来，所谓的突破极境可能都是传说而已，根本不可能突破极境。
    “那岂不是说……你已经成神成仙了！？”中年人追问道。
    “成神成仙？”白亘一笑，“如果说长生不老，我确实可以做到。但我本质上仍是一个人。”
    “仍是一个人？”中年人一怔，“何解？”
    “这个宇宙，其实就像一个庞大、复杂到人类目前根本无法想象的程序。”白亘说道。
    “嗯？”中年人面露惑色，不懂白亘突然说这个干嘛。
    “程序是由最基础的语法构成，只要掌握全部的语法，就能随心所欲地编程。然后在编写好程序的基础上，只需再输入初始值，程序就可以运行了。”
    “而宇宙这个程序，就有永恒固定的语法和初始值，它永远按照语法逻辑运行，永远不会出错，因此一切变化都是规定好的。”
    “而这个程序，就是‘阿卡夏记录，’或者叫‘阿赖耶识。’作为程序根基的语法，就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