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宁公园那边解决了个差不多了之后,我就带着蒲微尘回来了。一路上,他一直拿着我做的那根筷子,所幸没人注意他。那个可怜的水鬼被黏在筷子上,一路湿答答地跟着我们,我每次回头看蒲微尘,都能看到它那已经被泡肿了的身体贴在蒲微尘身上,黑色的衬衫和惨白的皮肤构成了鲜明的对比。它一直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却无能为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就是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本来是很喜感的一件事,但是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当然还是因为死在湖边的那个无辜的人。
我不是特别感性的人,但是一个无辜的人因我而死,情绪也不是那么快就能调整过来的。如果不是筷子上这位枉死之人,如果不是狐女......一想到这些,我对身后那一人一鬼就没有好脸色。
但是我最不能原谅的还是我自己。
我停下两步,和蒲微尘并肩。我问他:“明明能救下来的人,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做到。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话一出口我才知道我说错话了。颜艾啊,那是他永远抹不掉的伤口。
我扭过头不敢看他,蒲微尘沉默了很久。许久,他才却轻轻笑了一声,听起来不怎么难过:“当然有。你忘了小艾吗?我明知道她有危险,却没能救下来她。但是这件事并不是错在我的不作为,而是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她卷进来。当时的我,并没有资格自由地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没多久我就想明白了。”
我重新回头看着他,他目视前方,面上不悲不喜,眼中却有悲伤的光芒。他强扯出一个笑容,接着说:“虽然还是会对自己这鸡肋的能力耿耿于怀,但是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难过了。甚至可以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对别人讲一讲。甚至到她死,我都没能跟她说一句话......我最怕就是,她会怪我。”
“不会的。”我摇了摇头,“女人都不是傻子,她肯选择你,就证明她明白以后可能遇到的事儿。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怪你——因为到她离开,你们都还是相爱的。你没有放弃她的生命,只不过有些事非人力可抗。”
蒲微尘低头笑了笑,没再说话。我们一路无言回到了事务所。林小梳还没回来。我把门关上,指了指沙发的方向:“坐。”
蒲微尘仿佛已经从刚才的话题中脱离出来,挑着单边眉毛,有点诧异:“怎么这么客气?”
“谁说你了?”我白他一眼,“我说筷子上那位呢。”
筷子上那位怨毒地盯着我。
“我告诉你啊,别用那种表情看我。你信不信我把刚才那个穿警服的找过来镇你?”
蒲微尘一下子笑出了声。赵天阑真的刷新了我作为玄术师的三观啊!这种人我真的头一次见到。想起赵天阑,我就想起来筷子的事儿了。我拿过筷子放在了沙发上,然后问蒲微尘:“你说,咱们这个玩意儿能不能做出来一个持续时间长的?以后用自己做的法器,那多有成就感。”
“你问我呢?”蒲微尘在筷子旁边坐下来。如果现在有个普通人在的话可能会吓傻——这俩人为什么都把这个筷子当人看啊?
“对啊。”我点点头,“似乎好的法器都是你们道家做的吧?你们比较专业,有历史传统在。”
“说起来,我还一直没问过,你们东北叶家就没什么传家的玩意儿?”
我点着烟:“扯吗?好说歹说也是数一数二的玄术师世家,怎么可能没有?只不过......”我语气中有点无奈,“只不过我没见过就是了。”
蒲微尘一愣。也没办法,我从小就处在被放养的状态,回到叶家已经是上中学的事情了。这对我来说当然不算什么痛处,但是对我而言,总觉得没什么提起的必要。
除了姓氏和血脉,我的现在没有一丝一毫是叶家给的。
蒲微尘笑了笑:“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很在意。那以后如果叶家有难,或是和云南陆家的纷争被抬到了明面上,你会回去吗?”
这个啊......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会回去吗?我也不知道。不回去?可能会被指责忘本。回去?叶家应该不需要我。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岔开了话题:“行了,闲聊到此结束,问问这位吧。”我看了看沙发上的鬼混。筷子上附着的灵力已经在渐渐消散,它已经可以离开筷子一定范围了。
我靠在办公桌上,伸手拿到录音笔,打开,眼睛死盯着它:“姓名,年龄,职业,住址,死因,社会关系。”
蒲微尘皱着眉盯着我手里的录音笔:“你确认这玩意儿能捕捉到鬼魂的声音?”
我晃了晃录音笔:“我改装过的,可以捕捉到鬼魂说话时发出的电波。”
蒲微尘眼睛一亮:“很有创新精神啊?玄术师里的科学家,没毛病。”
这位鬼魂拒绝配合。我用转笔的手法把玩着录音笔:“我们会帮你报仇的,不会让你白死。你说了,我会超度你。你不说,我可能会让你灰飞烟灭。”
虽说超度这玩意儿是佛家道家讲的东西,但是吧这玩意儿其实没什么科学依据。有没有地狱和天堂?谁都不知道。所谓超度,不过是抚平鬼魂的怨气,慢慢削弱它的能量,然后让它平和地消散,仅此而已,稍微有点灵力的玄术师都做得来。
鬼魂动摇了。消灭它的能力我肯定是有的,它可能是被我的话吓到了,真的开始老实交代,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我懒得自己总结。我听完之后关了录音笔,把录音笔扔给蒲微尘:“给我总结个精简点儿的报告出来。”
蒲微尘接住录音笔,颇为无奈:“这是律师的职业病?什么都要看报告?”
“你懂什么。”我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一杯,“把所有的东西都列出来,有助于分析总结。这种活儿我懒得自己干,好不容易有员工了,不让你干活还供着你啊?”
正当此时,门开了。林小梳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大姐头,查的差不多了。”
七月末了,风有点凉。我披上一件风衣,留给她一个赌神的背影:“写份报告给我,越精简越好。”
蒲微尘无奈地叹口气:“咱们的上司要开始奴役员工了。”
林小梳也叹了口气:“习惯就好了......我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以前大姐头交代的都是越详细越好,为什么这次要精简的了?”
......我才不会说我是上次被赵天阑拿来的那种事无巨细的卷宗搞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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