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此时此刻的?原旅团，其总体兵力算得上是完整的两个步兵联队——虽然西条联队由于在晋西南损兵折将、不得不将三个步兵大队压缩为两个；但是早在这之前，华北方面军曾经从河北调入山西数个独立步兵大队，以补充第一军下属师团的战损；这其中，有一个独立步兵大队就整体划归给了?原旅团，也就是目前在文城城内执行守备任务的独立步兵大队。
    如此一来，旅团下属的两联队六个步兵大队，还可以说是齐装满员的。而就在今夜，这六个步兵大队，除了守备文城以及小榆树山的两个之外，其余四个大队近乎全数投入到了作战当中！
    更何况，旅团的两个联队长大冢康介大佐、西条重平大佐，还都被迫亲临第一线靠前指挥。
    此情此景，应该是继去年年底的太原会战之后首度出现！
    这也就难怪旅团长?原少将本人猛地意识到这一点、便对着司令部内的沙盘惊怒交加了——原本可以主动掌握的战局，正在面临着失控的危险。
    旅团参谋长河边大佐，率先做出了反应。刚才和几个参谋在沙盘上逐一作出标注的时候，河边的脑海中就跳出了“收缩战线”的念头：
    “将军，应该立即回撤西条联队长在青龙河下游赵家村一线的部队。晋军独12旅作战能力虽然一般，但情报显示该旅目前尚拥有建制完整的两个团，今夜他们突然出现，对西条重平的正面威胁不小。”
    “西条的退路有被截断的迹象吗？”?原晃的目光从沙盘上抬起来，直视着自己的参谋长。
    “从目前他们上报的战报来看，暂时还无这个危险，但我旅团今夜的作战战线拉得过长，应该及时考虑从南面向回收缩。”
    “立即给西条重平发电，命令他们迅速与敌脱离接触，至少要收缩回梨花浦一线，这样侧背方向可实现对西坪村主力部队的倚靠，防止腹背受敌。”
    “将军英明，我这就致电给他们执行。”
    一旁的特务机关长小岛正雄，并没有参与旅团长与参谋长的作战决策；今夜形成的三个主战场与他关联不大，他的注意力放在了三片小区域上：其一，小榆树山内，那里仍然有可能残存着今夜摸袭宋家沟慰安妇密营外围的支那军小股部队，必须给予彻底搜捕。其二，西坪村背后的关门山山口，今晚已经有专门搜寻师团骑兵联队高松准尉等战俘的便衣小队，混入了那一带，希望能够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其三，他午夜前亲自打电话给平井寺一中佐部署的、秘密抓捕慰安妇行动的挺进队，应该已经向关门山青龙河一带潜出；沿袭上一次同蒲路战火中的浑水摸鱼之术，故伎重演。
    在小岛正雄看来，无论这三个主战场胜负如何，保障宋家沟慰安妇密营的绝对安全、营救具有军方高层特殊背景的高松准尉、以及进一步捕获充作慰安妇的支那女人，才是重中之重。也都是他的压力职责之所在。
    按说，搜索小榆树山、潜入关门山以及挺进青龙河下游的三支队伍，也都携带有电台（步话机）；但至少是在关门山内以及青龙河下游的两支队伍属于秘密行动，很难主动联络到他们的电台——于是，冷眼旁观着旅团司令部内紧张传递战报的电讯参谋们，特务机关长难免有些落寞。
    恰在这时，来自西坪村战场的最新情况又反馈了上来：西条联队的高木少佐、协同大冢联队的奈良少佐，指挥五个步兵中队，刚刚强势突破支那军据守的西坪村内青龙河防线，在河东岸建立了一个桥头阵地。支那军正在组织兵力疯狂围攻该桥头阵地，试图将其压迫回青龙河西岸。
    这显然属于一个好消息的战报，并未让旅团长少将感到欣喜，相反，他更加狂怒地命令河边参谋长遥控西坪村战场，务必在一小时内将该村的支那军扫荡干净——分别来自两个联队的五个步兵中队，兵力已达到千人，更兼有两个机关枪中队、一个炮小队的助战，倘若这样仍然不能迅速拿下一个村落乃至全歼敌军，帝国陆军的脸面可真要丢得干净了！
    遵照指示的河边参谋长，稍作一番研判之后，即电令西坪村战场的两名大队长，不可过分拘泥于桥头阵地的一得一失，要充分利用兵力优势完成战术展开，必要时可分出两个步兵中队退出西坪村内的战线，迂回到村子外面的南北两头渡过青龙河，再南北对攻、夹击西坪村内的支那军。
    ?原晃旁听了这一遥控指令，感到满意。在此之前，西条联队的大队长高木少佐曾经紧急来电，称西坪村以北突然出现支那军援兵，将他指挥的两个步兵中队和一个机关枪中队反包围。但随后赶到的大冢联队奈良步兵大队主力，给高木少佐解了围。对此，旅团长少将颇为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提前派遣奈良少佐带队向西坪村一线机动。否则，高木少佐的部队就危险了。
    由此也可看出，顽固据守在西坪村的支那军，在其南北两翼均得到了外线部队的有力支撑，这一点，颇为出乎他本人以及河边参谋长的预料。
    目前，在西坪村南翼的八路军系徐旅支队主力（据西条联队长的判断），包括一大股步兵和一小股骑兵，已经被驱逐到青龙河下游、梨花浦以南一带。比较棘手的是，带领两个步兵中队、一个炮中队及卡车队追击这股敌人的西条联队长，突然遭遇了新近加入战局的生力军——晋军独12旅一部并展开激战；旅团长少将将之视为一个危险的信号，已经电令西条重平后撤，回到梨花浦一线构筑防御体系；只要之前被驱逐的八路军徐旅支队主力以及晋军独12旅不从南面猛烈压制过来，就可将战线成功缩短。
    至于一度出现在西坪村北翼的支那军援兵，虽曾经包围了西条联队高木大队一部，但随着大冢联队奈良大队主力的及时参战，已经将该股援军一并压制进入了西坪村。当时收到这一报告的河边参谋长，判断援兵应该是来自关门山脚下的河口村——该村与西坪村一样，同为八路军盘踞在关门山西麓的所谓根据地；今夜出动的皇军出于集中力量重点扫荡的战术目的，暂时没有将河口村纳入攻击目标。因此，河口村的八路军极有可能出动部队，援助遭到围攻的西坪村。在这个环节上，旅团司令部未免有些失算，险些酿成了败相。
    “河边君，君丰公路方面可曾有新战报传来？”
    目睹着自己的参谋长忙碌下完了一段指令，?原晃马上提出了新问题。他所说的君丰公路的战报，便是丰店县城以北的小榆树山东麓一带，此刻在那条通往百里之外的同蒲路重镇君陵县的公路南端，也正展开着激烈的厮杀——今夜分别于三个战场现身的支那军当中最彪悍的一支：中央军391团主力，就在那个方向与大冢联队野村步兵大队的两个中队、以及西条联队龟田步兵大队的三个中队，展开正面对决。
    河边参谋长最头疼的也正是这一路战场，今夜的所有战斗当中，唯有这一路贴近己方的敏感地带，无论丰店县城还是小榆树山，凡是出现在这一地区的支那军，都无疑会瞬间刺激到整个?原旅团部的紧张神经。
    稍稍能够给人以宽慰的是，截至目前，大冢联队和西条联队的联军，已经成功地将中央军391团驱离小榆树山东麓的一系列山口，并及时封堵了这股敌军从丰店县城北郊逃回大榆树山老巢的路径，逼迫其携带重炮等装备走上了君丰公路。
    “还没有，将军，”河边参谋长一边说，一边核对检阅着沙盘旁边桌子上序列摆放的数份电文，那都是从三个不同战场陆续发回的：“大冢康介的最后一份战报传自二十分钟前，表明该部两个中队在君丰公路上遭遇391团断后部队的强力阻击，阻击阵地甚至投入了九二步兵炮；而我旅团部署在小榆树山青石口的独立山炮兵的两门七五山炮，尚在运往大冢部的途中。”
    该死！
    旅团长少将再度难以抑制地咆哮起来——小榆树山青石口近邻丰店县城西南角，而此刻追击中央军391团的大冢部队，则是在丰店县城北郊方向的公路上，这段距离充其量十里不到，山炮兵动作何以如此拖沓？！
    河边参谋长终究也不知缘由，只能揣度解释说：青石口的炮兵阵地近乎为永固型的，两门七五山炮从架设好的炮位上拆卸下来，再用骡马运往大冢部，或许就此耽搁了些时间。
    喘着粗气的?原晃，突然一把抓起指示沙盘用的细木杆，猛戳了一下丰店县城以北的君丰公路，质问参谋长以及其身边的几个作战参谋：“你们分析，被截断了正常返回路线的将军391团，在君丰公路上能支撑多久？”
    一个参谋胆怯地望了一眼河边参谋长，欲言又止。可还没容河边作出回应，旅团长少将又用细木杆频频敲击起了君丰公路的北段：“这里，如果能够迅速投入一支部队，阻断中央军391团的后翼，会不会将其聚歼？”
    “我们这个时候又能从哪里找来这么一支部队呢？”河边大佐小心翼翼地质疑着：“君丰公路的尽头便是君陵县城，那里离现在的战场有八九十里之遥，而且君陵城内的守备部队，不过区区一个步兵小队而已啊。”
    ?原晃响亮地哼了一声，用手中的细木杆转为敲击沙盘上的小榆树山的西北麓，这个动作很快让众人顿悟：西条联队龟田步兵大队的一个中队，眼下正在搭乘卡车、摩托车，沿着小榆树山西麓和北麓展开巡逻，目的是防止今夜摸袭宋家沟慰安妇密营一带的支那军残部、冒死从陡峭的小榆树山西面和北面出逃。
    这个步兵中队如果现在开始开足马力，沿着小榆树山北麓的荒原扑上君丰公路，完全存在着截断中央军391团退路的可能性！
    旅团司令部内众人的情绪，一下子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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