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云海录

    
    小院里。
    晚饭过后，谢随风和宁言，围着方桌相对而坐。
    拿起倚在桌腿上槐木剑，宁言单手持剑，从最基本的剑道知识讲起。
    指着手中的木剑，宁言一一介绍剑身各个部位，那是剑格，那是剑颚，剑首又叫剑镦，剑锋又称剑范……
    谢随风不住地点头，如饥似渴的学习着这些从没人给他讲过的剑道知识。
    “听懂了么？有哪些没懂的地方，我再给你详细讲一下。”讲完剑器各个部位的宁言，将手中的木剑递给谢随风，让他亲手感触一下剑器。
    摩挲着手中的槐木剑，谢随风点点头，表示已经听懂了。
    宁言微诧，不可思议的看着谢随风，有些不相信第一次接触剑道得道谢随风，对这些枯燥无趣的知识还能听得进去。要知道就是在宁言家乡，那座以剑闻名的剑崖上，也没几个初学剑道孩童，对这些东西还能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宁言是个例外，对于一个天生的大剑胚，第一次摸剑的时候，这些东西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心中，哪里还需要学习。
    至于给谢随风讲解的剑器知识，完全是靠宁言自己的理解，然后再组织语言讲出来。第一次当老师的宁言，对于谢随风能不能听得懂，其实心里很没谱。
    谢随风讪讪笑了笑，指了指脑袋，开口道：“记性好，以前去私塾偷听的时候，听到什么东西就偷偷记了下来，回到家里再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出来，后来慢慢就养成了过耳入心的本领。”
    听到谢随风的解释，宁言半信半疑。
    拿过槐木剑，宁言开始给谢随风介绍基本剑招和主要步法。
    “基础剑招还有步法不可能一次都掌握，今晚先交给你刺、劈、撩、挂四种剑招，弓步马步、两种步法，其他的剑招步法，后面再慢慢教你。我先给你演示一下剑招，看仔细了。”
    谢随风提起精神，聚精会神的看着宁言的动作。
    “劈剑”宁言轻喝一声，宁言立起手中木剑，由上向下劈出，力达剑身，纤细的胳膊与剑成一条直线，着力点停于剑刃。
    “撩剑”垂下手中木剑，剑尖朝地，由下往前上方慢慢撩出，力达剑身前部，然后慢慢收剑。
    “刺剑”……
    “挂剑”……
    看着英姿飒爽的宁姑娘，谢随风不住地点头，心里感慨不愧是宁姑娘，这么简单剑招，也能挥出剑仙的风姿。
    宁言回过身，将手中的木剑交给写随风，“你来练习一下。”
    “啊，好的。”沉浸在自己心思中谢随风，不由得一惊。
    “那个，宁姑娘你能不能在演示一遍，刚才走神了。”说完谢随风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宁言白了谢随风一眼，气恼的说道：“挠头，挠头就能学会啊，真当你是天生的剑仙坯子啊，这次看清楚了。”
    从谢随风手中夺过木剑，宁言从头开始，将剑招演示一遍。谢随风正襟危坐，直直盯着宁言手中的木剑，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宁言演示完以后，谢随风接过槐木长剑，学着宁言的姿势，有模有样的挥着长剑。
    “错了，刺剑的手势不对，平刺手要稳，探刺要快，后刺要猛发力……”宁言屈着膝，托着腮帮，看着漏洞百出谢随风，气鼓鼓的说道。
    谢随风看着气鼓鼓的宁姑娘，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宁言满脸通红，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谢随风支支吾吾道：“宁姑娘你这样子真可爱。”
    听到这话，宁言满脸通红，冷冷的开口道；“练剑，再敢乱看信不信我戳瞎你的眼？”
    谢随风知道脾气一向不好的宁姑娘恼羞成怒了，当即不敢再言语，一板一眼的学着宁姑娘的样子挥舞着长剑。
    在宁言的指教下，谢随风终于堪堪将四式基本剑招掌握。
    见谢随风已经将刺、劈、撩、挂四式基本剑招掌握，宁言叫停谢随风，开始传授三式主要步法。
    从板凳上站起，宁言前脚微内扣，全脚着地，屈膝半蹲，一双青涩的大腿接近水平，膝部与脚尖垂直，另一腿则挺膝伸直，脚尖朝里扣，斜向前方，全脚着地。
    弓步做完，宁言开始示范马步，两脚左右开立，约为脚长的三倍距离，脚尖正对前方，仍旧屈膝半蹲至水平。
    接着宁言又开始示范虚步，后脚斜向前，屈膝半蹲，大腿接近水平，全脚着地；前腿微屈，脚面绷紧，脚尖虚点地面。
    “看清楚了吗？你来尝试一下，步法和剑招相比较一点也不简单，会犯错误很正常。”
    谢随风照着宁姑娘的姿势，加上自己的理解，竟将三式步法完完整整一丝不差的站了出来。
    宁言直勾勾的睁着眼，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四式基本剑招都挥的漏洞百出的谢随风么，相比于四式基本剑招，明明是步法更加难掌握。
    “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次怎么学的这么快？”宁言安耐不住心中的惊诧，忍不住出声问了出来。
    “那个宁姑娘，刚刚你演示步法的时候，我就觉着有些眼熟，后来一体会，发现这和我练拳时站的步法有些类似，虽然本质不同，但摆出的架子还是差不多的。”
    “你会练拳？”宁言有些不信，谢随风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换谁也不敢相信。
    看着满脸不信的宁言，谢随风笑着说道：“宁姑娘，你看好了，我给你打一遍。”
    说完谢随风摆好架子，一拳快似一拳，向着面前的墙面，不停地打出，一套完整的拳法下来，谢随风气喘吁吁。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宁言不确定的开口问道：“通体舒泰，畅酣淋漓？”
    谢随风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宁言不可思议的看着谢随风，说道：“没想到你这拳法已经小成了，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高人指点？练剑和练拳在这点是类似的，等你什么时候练完一套剑法，同样也是通体舒泰、畅酣淋漓，那你的剑法也就算是小成了。”
    谢随风扭扭头，说道：“没人教过我拳法，这拳法是我自己按照拳谱练的，每天都打上几遍，后来打的次数多了，慢慢就发现打完拳，身体会很舒服，就是气喘得厉害，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宁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谢随风说道：“力不从心就对了，你这副身子这么弱，怎么经受得起。拿过你那拳谱来，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拳法。”
    谢随风从床板底下掏出由黄油纸包裹的物件，打开黄油纸，一本泛黄的拳谱方方正正的躺在上面。
    看着没有封面的拳谱，少女皱皱眉，伸出手就要去拿那本拳谱。
    不曾想谢随风往后挪了一挪。
    少女在这一刻，身体僵硬，怒火中烧，好像从没被人这般羞辱过。
    堂堂宁言，爹娘皆是上五境的大剑仙不说，她自出生时起，便被剑崖上那些老剑仙，誉为最顶尖的的剑仙胚子。剑崖上的那座剑阁里，什么样通天的功法、剑法没被她翻过，一本破书，还需要她宁言用下作手段去翻阅、偷窥、占有？
    宁言握剑柄，眯起那双尤为狭长的双目。
    细眼朱唇，不外如是•。
    细看之下，宁言容颜极美，只是浑身通透的英毅之气，全然压过了脂粉气。
    但是羸弱少年的下一句话，竟化腐朽为神奇，让暴怒边缘的少女，差点憋出内伤。
    “宁姑娘，这本拳谱是我从寺庙里寻来的，寺庙里的主持和尚千叮万嘱不让我随便传授拳法。不过我们算是朋友了，所以不管拳谱上写什么，希望宁姑娘看过之后，自己知道就好。”
    少女深呼一口气，一拍桌子瞪眼道：“看什么看，我不稀罕！”说完扭过头。
    “宁姑娘，你见识多，就当帮我看看这拳法好了，看看我有没有练岔了路子。”实在禁不住谢随风的求饶，宁言拿过拳谱，在微微灯火摇曳的油灯下，翻阅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宁言就皱着眉头，将整本拳谱翻阅了一遍。
    宁言挑了一下眉头，开门见山的说道：“路子是没练岔，不过这拳谱委实不怎么样，实话实说，在我见过的拳谱里面，这拳谱简直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谢随风眨眨眼，嘴角有些笑意。
    显然心中早就有数，只是跟少女打趣罢了。
    宁言手握剑柄，立起剑刃，威胁道：“想被砍是不是？”
    谢随风低下头看了眼她手中的木剑，由衷地赞道：“真好看。”
    宁言坦然受之，“我宁言的手艺还能有差。”
    看着少女，谢随风有些羡慕和佩服她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哪怕身处异乡，哪怕人生地不熟，无论如何，无论何种境地，她都像是一轮朝阳，冉冉升起，势不可挡。
    这一点，从少女在祖庙里的表现，心思敏锐的谢随风就察觉得到，不同于其他人的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在那种庄严肃穆的环境中，宁言仍是嘴角挂着笑意，身心放松，不拘泥于礼法，又不在意世俗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