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流光

    
    沫流光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之前就是勉强醒过来的，再加上这变故，也无怪乎能昏睡的呼天暗地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疲惫似乎减少了许多。
    混沌的脑海里慢慢浮现起之前的记忆，还有师傅最后的微笑。
    师傅最后和她说的话，现在想想，怎么那么像遗言呢？！
    沫流光心里一个咯噔，之前因为师兄，不，师姐的事情猝不及防，也没有细想，如今想来，那女人说的话，岂不是间接的说明了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
    她，她要怎么办？！
    虽然身体还是有些不适，但此刻的她也顾不得什么了，从床上下来的时候脚一阵发软，差点就这么摔倒在地上。手撑在地上，深吸了口气，才缓缓的站起来。
    毕竟沉睡的三天里，不吃不喝，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住，身体虚弱也是理所当然。
    “师傅——”
    虽然她一直觉得天剑老人是个老顽童，没有一点师傅的样子，但说到底，对于这个师傅她还是敬重的，只不过她的敬重不像师姐对师傅言听计从，而是喜欢和他插科打诨，把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这就是他们两师徒的乐趣，天剑老人也正是明白这点才从来不会与她计较。
    心里的不详越来越重，推开门，刺眼的阳光直照的她眼前一阵泛白，脚下也是一个踉跄。
    入眼还是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除了杂草。
    “师傅——”
    沫流光试着喊着这个名字，可是却没有人回应她。
    “师傅——师傅——”
    “喊什么，吵死了。”金尧玉端着药碗走出了琴若风的房门，就看到茫然无措的沫流光，颓废若死的模样，“给我安静点！”
    沙哑的磨砂声，明明该是凶巴巴的，但听在沫流光耳里却不亚于天使的声音。
    “前，前辈，我师傅呢？”
    提起天剑老人，金尧玉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难看，本来就对沫流光不好的印象更是差了。她不是那个爱徒如命的死男人，她才不会怜惜他的徒弟，她这一生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那男人，对于其他人，自然是冷血无情的。
    若不是因为这是那男人的徒弟，怕是她早已经忍不住下杀手让她们去陪葬了。
    “你想知道？”
    心里那股子暴戾无处发泄，见着脸色苍白的沫流光，不知怎么了突然有想把她撕碎的冲动。
    “既然想知道，就跟我走吧。”
    把药碗放在一边，扯起嘴角看了一眼蹒跚而来的沫流光，冷笑。
    等你看到真相，又会怎么样呢？！还真是期待。
    金尧玉并没有带沫流光走很远，而是在茅草屋后面不远处的树下。
    这棵树应该有些年岁了，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因为是在屋子的后面，所以之前也没有注意到，再加上是夜晚也不会去注意这个。
    “你师傅就在那儿躺着。”见着沫流光不可置信的模样，心里一阵报复的快感，“作为他最喜欢的徒弟，你不上去看一眼么？”
    “怎么会这样，明明——”
    “他要救你师姐，不就是一命换一命么？”金尧玉不晓得现在是什么心情，又酸又涩又委屈，“这便是代价。”
    她倒是愿意替他死，可是，也只有他那百年功力才能挽回琴若风的命。
    她也不能死，最起码现在不能，没有把他的两个徒儿治好，他也是不愿意见自己的吧？！
    沫流光踉跄着脚步，来到天剑老人的墓前，那是很平常的墓，并没有什么显眼的。
    一块极其普通的木板上面刻着‘夫风天涯之墓妻金尧玉立’，那是她的自作主张，生前他们没有在一起，那么死后她自然也不会放过他的。
    沫流光看到‘风天涯’三个字愣了片刻，她从来不知道师傅的真名，没想到是会在这种情况下知晓。
    至于，夫妻什么的，她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适的。
    毕竟，她出现的太突兀，她们从不知晓。
    不过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说到底，连人都不在了。
    “师傅——”
    在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
    “这是你师傅让我交给你的。”金尧玉从衣袖里摸出一块布巾，递给浑浑噩噩的人，继续说道，“为了这块东西，他还特意去了天剑阁一趟，那里早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没有了往日的荣光。据说，这是你师傅捡到你的时候在襁褓里放着的，他一直放着也没看过。说是，以后也许你会用的着，毕竟天剑阁已经毁了。”
    沫流光颤抖着双手接过这块沾着血的布巾，狠狠的按进了胸膛。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师傅还想着她的事情，她真的，不值得师傅如此啊！
    若是当年师傅没有救下她，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师傅也不会死，天剑阁也不会毁。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就是她！
    是她害的师姐成了废人，又是她害的师傅身死，她就是个祸害！
    “哼，哭有什么用？你哭他就能活过来吗？”金尧玉冷冷的说着，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风无涯’三个字，脑中回忆着他们的相识，阴沉的表情变的松动了些，“你要记住，他落到今天这地步是为了谁？他死了，而你还活着，所以——你要给他报仇！若不是你，他也不会死，你把慕容景寒那个女人带回了天剑阁，又是因为你，她才能那么妥当的埋了雷火。你说，你的身上背着多少血？多少人命？！而其中一个还是对你有养育之恩的师傅。沫流光，你有罪！你是个罪人！你可曾听见那些冤魂在哭泣？你能安心吗？”
    这句句逼问都让人无法言语，沫流光连辩解都没法为自己辩解。
    因为，这些都是实话。
    “你的同门因为你暴尸荒野，你的师姐变成了废人要靠汤药吊着性命，你的师傅躺在这荒郊野岭无人问询。你，难道不该为了他们去报仇吗？还是说，你打算就这么安心的活下去，至那么多人的仇恨于不顾？！”
    “不，我要报仇！我不会让师傅死的不明不白，也不会让师姐变成这样就算了，我更不会让我的师弟师妹们白白就这么死了！她慕容景寒今日百倍伤我，来日我便千倍还她！若为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沫流光的眼白泛着血丝，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狰狞。
    紧咬着贝齿，舔着那浓重的腥味，斩钉截铁的说道。
    在这一刻，她摆脱了过去的幼稚和纯真，变的再不像从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