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星空

    
    封旷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个好人。/p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在出生，也每天都有人在死亡，多他封旷一个不会显得拥挤，少他封旷一个也不会让地球有零点零零零……零一秒的停转。对于别人也是一样的。/p
    你说生命有多脆弱呢，吹个风淋个雨就可能死一片；有时候又挺顽强，怎么都折腾不死的大有人在。/p
    在封旷十五岁的时候，偶然得知这片天地间还有一个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世界，这个世界玄奇宏大，而进入其中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p
    可封旷一直没有进去。/p
    想要踏出第一步，首先得拿大铁签子扎进自己的胸膛，那不是扯淡么？/p
    封旷惜命。这世界少他不少，可他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得好好儿活着，将来还要攒点儿钱，找个老实媳妇儿，生一窝小……/p
    如果没有那两个字没有意外，以后的生活就是这么走的。/p
    但是，意外就是发生了。/p
    封旷这么明明白白的一个人，这辈子还是犯了一次浑。用老古话形容，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p
    也是鬼迷心窍，那天封旷和几个死党考完期末试了，开开心心去ktv唱歌，中途出去滋了一抛尿回来，摸不着包间了，随手推开一扇门进去，看到里头男男女女的，衣衫不整，搂搂抱抱，要做好事呢，全让他这一下搅和了。/p
    “打扰了，打扰了。路过，路过。”封旷干笑一声，哈着腰关门。/p
    “封旷？”就在这时，封旷听到一个女声，又惊又喜的喊出了他的名字。/p
    封旷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的，大喊“救我”，还没喊完，就只剩下了“唔唔”声，显然是被捂上了嘴。/p
    须臾，封旷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这姑娘，四肢、嘴唇激动得直哆嗦。/p
    那是……我曾经在多少个夜里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女神啊……怎么会这样的狼狈，怎么会这样的憔悴，怎么会相逢在这样的情景？/p
    封旷怒了。谁也不知道他怒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封旷为了红颜，发皆上指冠。/p
    “放肆！”封旷头脑迅速升温，什么也顾不得了，暴喝一声，一个箭步上去将她旁边那男的挥手打翻在沙发之下，然后搂住了她，轻轻问道：“小柔，你怎么样？别怕，有我在。”/p
    封旷发誓，那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爷们儿，尤其是当温小柔钻进了他的怀里，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荷尔蒙已经爆表又翻番了。/p
    所以，明白人封旷就这样折在了美人关。/p
    而包间里其余几人也不是死人啊，在封旷打落那男的之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封旷围拢，面带不善之色。/p
    这几人都是二三十岁模样，脚步虚浮，显然都是不知节制的货色。/p
    “嘿，嘿嘿，各位大哥，那啥，天不早了，我先带媳妇回去了，贸然闯入，自罚三杯！自罚三杯！”封旷这会儿荷尔蒙逐渐消散，已经冷静下来，并开始发怵了，顺手拿起不知是谁的酒杯，自斟自饮了三杯。/p
    几人饶有兴致看他喝完，正准备走的当儿，其中一人嘴一努，门旁两个戴着墨镜的壮汉，“咔哒”一声把门关上了。/p
    先前被封旷斩于马下的男子又蹦了起来，抄起一个啤酒瓶，砸在封旷脑门上，啤酒混着鲜血混着玻璃碴子哗啦啦往下流。/p
    封旷下意识去抹脸，却被两名大汉架起了胳膊，带到面前。/p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犯法的啊……”封旷吼道。/p
    “犯法？”包间内几人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大笑起来。/p
    “哈哈哈，小朋友，恐怕你对法律有什么误解吧？法律呢，是管束你们这些……”/p
    “小杂鱼的！”/p
    “而我们，恰好不是！”/p
    “不是！”/p
    “像这位赏了你一瓶的，是江淮……”/p
    “闭嘴！”/p
    眼看这帮兔崽子得意忘形，不知是谁呵斥了一声，结束了乱哄哄的讨论。/p
    “小子，正义感挺强啊？英雄救美啊？意识挺好啊？擒贼先擒王啊？”/p
    被封旷斩于马下的男子，暂时给一个代号，叫马男，龇牙咧嘴的，边骂边踹封旷，一脚脚都踹在没有肋骨保护的地方，踹得封旷肚子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吐了出来。/p
    “哈哈，格老子的，还以为多大能耐，几下就给他教训的服服帖帖的！”/p
    “雄哥威武！专踢各种不服！”/p
    “咳咳……”封旷眯着眼，弱弱的道：“各……各位……各位大哥……消气了，就，就放我走吧……”/p
    “哦？”马男又搂上了温小柔，挑着她的下巴，道：“不管你的小美人了？”/p
    “不，不敢不敢，大哥……开心就好。”封旷暗恨自己无能，咬着牙，低着头，也不敢去看温小柔。/p
    温小柔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灵动，不知无意还是有意，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封旷。/p
    “走？没问题！”马男语气中带着戏谑，“再罚三杯，看完一场好戏，就请你出门。”/p
    封旷眼里，出现了一丝希冀。/p
    “能走就好……” 这是封旷唯一的念头。他不敢去多想，穷则独善其身，自己的命比别人的都要金贵，哪怕这个“别人”，是温小柔。/p
    “来啊！把这位小兄弟倒出来的酒都拢一拢，看够不够三杯？可别糟蹋了粮食哇……”/p
    马男一声令下，几个大汉拿着扫帚，将封旷吐出来的东西都扫到了一个畚斗里，然后倒满了三杯。/p
    “这就是三杯！”封旷后背一阵阵发寒，这帮畜生……封旷已经不敢再想，“好戏”……又会是什么？/p
    马男的答案没有让封旷久等，他让手下把三杯胃内容物用盘子端到封旷面前，道：“请吧，小兄弟……”/p
    封旷看着三杯……嗯哼，鸡皮疙瘩一阵一阵。/p
    “怎么？不香吗？朋友，这可是你自己带来的酒哇……哦，你在等着看好戏下酒吧？别急，这就送上！”/p
    马男转身，拉过温小柔，一把撕开她的上衣。/p
    “啊……”温小柔尖叫，似乎由于音调太高扯破了嗓子，带着些微嘶哑。/p
    时值盛夏，衣物单且薄，饶是马男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仍能一下就撕开，隐现温小柔雪白的肌肤与粉嫩的亵衣。/p
    温小柔的脸庞划下两行清泪。/p
    “你说这是你媳妇？嘿嘿，那你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玩的……嘿嘿嘿，这调调可比驯服野马有意思……”马男舔舔嘴唇，眼中出现诡异的兴奋光芒。/p
    封旷别过头去，闭上眼。/p
    “给这小子俩招子都撑起来！”马男喝道，接着，一只手覆上了温小柔的胸脯。/p
    温小柔发出凄厉的哭叫声， 一阵一阵钻进了封旷的耳朵，打在他的心上。/p
    眼珠子可以转过去，可耳朵闭不上。哪怕眼睛不看，耳朵不听，可心底涌起的寒流，一辈子都驱散不了。/p
    “操！”/p
    封旷承认，自己怂了二十年，可他的血性从来不曾消磨。他初中的时候，也曾有过热血的梦与憧憬。/p
    如果，别人已经踩到了头上撒尿，自己还得捧着接着，送进嘴里……/p
    算他娘什么男人！/p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老子就是个王八，今儿也要梗着项上人头死！/p
    这样想着，封旷仿佛从骨子里涌出无尽的力量，暴喝一声，将两名大汉掀开，从鞋底抽出一根锈迹斑驳的铁签子。/p
    马男大骇，以为封旷要和自己拼命，正要招呼手下揽住封旷，却见封旷眼中露出毅然决然，将铁签扎进了自己的胸膛！/p
    “疯子，真是疯子！”马男仍被吓得不轻，“你们都看到了，他是自杀的！可不关我的事！”/p
    旁边几人小鸡啄米般点头。/p
    “哈哈，哈哈哈……”封旷大笑，“这一注， 不问输赢，只赌生死！押上我姓封的一条命，赢了就要你们的命！哈哈哈！”/p
    笑声渐渐变化，变得越来越压抑，而后突然放肆，像兽王怒吼，更像千百万虫鸣，边笑边有嗡嗡嗡的震动。/p
    “哈哈哈，朕，玉蝗大帝，终于又来到了人间！尔等卑微生灵，速来跪拜！”/p
    在场的众人眼前，景象瞬间变换。/p
    足之所及无非血海，目之所尽不外尸山！/p
    鼻中充斥着硫磺燃烧的气味，耳中满是滚雷之声，天空黑压压一片，飞近了看，竟全是蝗虫！青的、赤的、黄的、白的、黑的、灰的、紫的，杂色缤纷，但没有人能起欣赏的心思，因为其中透出了强烈的杀机！/p
    蝗虫大军在离地三尺处凝聚出一尊王座，从尸山血海中闪出一道清光，化作一名身穿金色龙袍的青年，满头白发披散，说不出的妖异。细看之下，与封旷面目一般无二。/p
    白发“封旷”坐在王座之上，翘着二郎腿，俯视着众人，咂咂嘴道：“气血真是虚弱啊……也不知道，献祭后，够不够朕打开这具肉身的生命本源锁……”/p
    “哼！装神弄鬼！”马男兄作为这帮人的带头大哥，首先发声，“没想到你小子还会妖术！别管他，一起上！他打不过的！”/p
    废物就是废物，哪怕装叉，也只能是一个粪叉！马男很有自信，不出一刻就能干掉封旷。/p
    这个思路是对的，但要建立在封旷还是封旷的前提上。然而此刻的封旷……还是那个小怂球封旷么？/p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于是，马男先生的自信也就只能喂狗了。/p
    究竟封旷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本段故事又将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尾？且看下回分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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